真想不到,这八公主还真有几分烈性。宁愿跳海,也不愿就此受人牵制,任人摆布。只是,环儿刚刚提到安竺国……
我终于想起,很久之前,曾在书中读到过这样一段历史:此乱世之期,四国分据中原,安竺,赋兰,洛棠,穆檀。以安竺最强,穆檀最弱。故安竺国主公自诩为皇,后统一中原,立国二十年,遂殁。
想必,这赫连芷兰正是生逢这一乱世。书中说那安竺国君,还未到不惑之年时,便终日郁郁寡欢,最终不过几十年,便将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究其原因竟无从考证。
若是我真的被进贡到那安竺国,或许几十年后便会同安竺一同没落,可倘若我不从,待那安竺国进攻赋兰之时,我身为赋兰八公主,也难逃被俘虏的命运。
这些事,她赫连芷兰不知道,我钟莫璃可是知道的。权衡利弊,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原来是如此啊,若是真的能为子民换得一分安宁,倒也未尝不值得。看来我以前,似乎是不太识大体了……”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心里真正的想法,何况,历史已然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我也不想试图改变这八公主的命运,顺其自然,才不算逆天而行。
“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公主您一向体恤子民,以前,您在宫中就生活的极为简朴,只要自己攒下些银两,便都发放给难民,您还常常到净山寺为子民烧香祈福。有您这样的公主,才算是我赋兰的安宁。”
我也不知她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趁我失忆之时的刻意恭维。且不管它几分真几分假,只是有一事,我是想不明白的。“你说我以前生活的极为简朴,可看刚刚那中堂的装潢,真是奢华。”
“那中堂,公主是刻意做给别人看的。在这宫中,越是奢靡富丽,就越不引人注意。只是没想到,公主您,还是难逃被进贡的命运。”说着,这丫头竟又哭了起来。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以前的八公主爱民如子,悲天悯人,却不愿被供奉到那安竺国以求国家安宁,而我,看似识大体,顾大局,实则早已在心中分析了其中利弊,我与这八公主的命运,还真是衔接的恰到好处呢。
我还想再问环儿些别的什么,不想这时,一个太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响起。“颐妃娘娘驾到。”这太监的声音还真是刺耳,过于尖利且刻意拉得很长,听起来让我很不舒服。
环儿连忙拉着我走到中堂,拔了门闩,敞开大门来迎接这位颐妃娘娘,她则立在一旁,极为恭敬。
不多时,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走了进来。这人虽贵为娘娘,却气色不佳,脸上略显病态,整个人也清瘦的很,身穿一袭石青暗花玉锦宫装,头上绾着如意高髻,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装扮,且整个人显得心事缠身,丝毫无贵气可言。
看样子,这位娘娘,应是失宠已久的了。
“给颐妃娘娘请安。”
“给八公主请安。”
环儿和这位娘娘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同时给她和我请了安。我又向门外张望了一下,除了一个通传太监,便再无其他人。这位娘娘的身边,未免也太过冷清了些。
环儿一个劲儿的给我使眼色,让我给她请安,可我的确不知这安该怎么请,索性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把眼神飘向别的地方,假装没有看到环儿的暗示。
这位颐妃娘娘倒也没说什么,径自坐到太师椅上,朝那几个丫鬟摆了一下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公主有话要说,叫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是。”转眼间,这整间屋子就只剩下我和她。
我再细细端详她,她头上带的扭珠凤形玛瑙步摇,不知是丫鬟们伺候的不细心还是怎的,凤喙竟微微向下,少了几分凤凰应有的高贵与傲气,就像她的人一样,徒有其名,却失了本质。
她瞧着我,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你坐吧。”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我突然便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或许,这位娘娘之所以会看上去如此孱弱,完全是心力交瘁的缘故。
我并没有推脱客气,既然她可以忍受我不向她行宫中之礼,那么想必,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我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侧椅上,还是不开口,径自瞧着她看,同刚才一样。
她也没有责备我不懂规矩,竟真的先开了口,“芷儿,母后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恨。恨你父王,也恨我。我虽名分上贵为王妃,可是有多久,没听别人称过我王妃了。”呵,她轻笑了一声,“都是我咎由自取啊,若我当年没有背叛你父王,没有与他的兄长做出那样有违纲纪伦理的苟且之事,你也不会随我,一同失去你父王的宠爱,也就不会落得被进贡的下场。”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我,而是直直地望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原来,她便是我这一世的娘亲,怪不得刚刚会对我这般忍让。
说来,还真是好笑,在这样闭塞的时代,我的娘亲大人竟然就敢与丈夫的兄长有染,看来,我敢对莫戚做出那样的事,也并不是毫无原因的,追本溯源,竟寻到了我前世的娘亲这里。
在古代的深宫中,女子一旦失宠,入不入冷宫便也没了差别,身边侍奉巴结的人越来越少,日子过得越来越冷清,人老的也就快了,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逃离这赋兰国,省的面对他日那国破家亡之景,这世间诸事,本就是有失有得的。
她忽然起身,站在了我的面前,拉起了我的手,这一瞬间,我似乎真的在她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母爱,不自觉的反握住了她的手。
“芷儿,怪只怪,我们上辈子没有修到投男儿胎的福分,女人,活该就要像水一样,把它放在什么样的容器里,它就成了什么形状,根本由不得自己。”
她抽出了一只手,细扶着我的发丝,接着,把我的头靠上她的身上。
“母后,女儿知道该怎么做,身为赋兰公主,理应为子民求得安定,以保我赋兰,千秋万代。”这赋兰覆灭之事虽已成定局,但这冠冕堂皇的话总是要说的。
这屋子静默了一会儿,她放开我,径自将头上的玛瑙步摇摘下,戴在了我的头上。
“芷儿,这‘祥凤步摇’,是当年,你父王赠我的,那天,他亲自把这步摇,戴在了我的头上,说是佑我毕生吉祥富贵,现在,娘把她送给你,连同你父王的庇佑,一并赠与你。”
“这东西对母后意义重大,女儿不能收。”说着,我便欲伸手将它摘下,却被颐妃娘娘先一步拦住。
“你是我的女儿,这东西再重要,也不比你。以后,有这东西在身边,就像母后在你身边一样。”
这八公主有这样慈爱的娘亲在身边,也难怪她不愿离开这里。只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我若真是这赫连芷兰,怕也是宁愿死,也不愿独自前去那异国他乡,与母亲永世不复相见……
我不再推脱,算是收下了。接着,她便与我寒暄了几句,我则状似有意,实则无意地听着,她也以为我是一一记下了,便召回了自己贴身的宫女,回她的朝凤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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