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枯荣,燕的归去,四季交替,水流回环。
人的悲欢离合,月的阴晴圆缺,是时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又圆了天下谁人的梦?任岑光阴,转瞬即逝。
瑰丽华美的庄园,园内南为山峦,北为湖波,水面一架芙蓉桥,耀眼的阳光沐浴着整个华美的庄园。
望向水面,那山势急逼至眼前。沿波池扳道深入,愈入愈曲,两旁嘉树枝;叶深深浅浅,疑有颜色重染,树下异草,风怀其间。
那高楼临窗处,少女迎风而立,素白的衣袂翻飞,俏丽的朱唇微抿,如烟的眼眸氤氲迷蒙,痴痴的望着碧蓝的天际,不知是在看那飘渺的浮云,亦或是透过那天、那云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妖莲静静的望着那苍穹中,朵朵云儿,好似看到了自己,飘浮在陌生的异世,关于那人的种种犹自浮上心头,妖莲苦涩一笑,不是说好要让他泯灭在生命中么?为何还总是想起,想起时心还是那般疼痛难忍?
放眼园中,满眼的悲凉萧瑟,又逢深秋,异世生活整十四载,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
少女身后的男子,淡淡的眸中隐藏着丝丝的眷恋与痴迷,就那样注视着女子的背影。
相伴七载,他看着她所有的改变,身姿娉婷,容貌秀美绝伦,气质风华难掩,秉性喜怒无常,日日嗜酒如命,不论何时,他眼中只有她,她眼中却无他。
女子喃喃低语,幽幽声线,低哑醇美,如陈年的桃花酿醉人心肺,迷人心魂。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无数生命都接受着岁月无情的安排,匆匆来过,匆匆离去,经不起任何情感的牵绊,有过依恋,有过无奈,可是该走的注定要离开,错过了便是永远!”
“呵呵……为何这人总是学不会放下呢?何其的讽刺……何其的讽刺!”女子疯狂的大笑着,一个轻跃立于高崇窗棂,高举手中的酒壶,清亮的酒液顺喉而下,只留“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秋”字加“心”方成愁,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词吟罢,那素白的身影瞬间回转,对身后男子嫣然一笑,张开双臂,任身体飘然坠落,青丝繁乱飞舞,遮盖了眼角清泪,感受着风的抚慰,此刻的妖莲心如止水。
下坠的身体落入了熟悉的怀抱,温热的气息萦绕在鼻端,霸道蛮横的欺上那两片柔软的唇,喃喃轻语淹没在唇齿间,“哥哥……心然爱你……你只是心然的……只是心然的……”
男子心中苦涩,他是谁的替身?哥哥?那人心之所寄,神之所伤,是谁?
房间内,百里君晨一脸愁思,繁复忧虑齐上心头,不断的长吁短叹,他的妖儿,他的宝贝,一趟朱岳峰之行,怎生成了那番模样,饶是心碎也不知个中因原?
珠帘碰撞,勿离抱着怀中醉倒的少女走进屋中,小心的放上卧榻,退至塌边,眼睛没有一刻离开那盈满泪痕的小脸。
百里君晨远山黛眉蹙做一团,心开始抽痛,话间已带哽咽之意,“妖儿,你这般,可让爹爹如何是好?”轻柔的抚摸着妖莲白皙的鹅蛋脸,百里君晨泪盈满眶。
酒醉中,妖莲还是识得那熟悉的淡香,伸出手臂环住男子纤细的柳腰,一脸眼泪鼻涕蹭在男子月白的锦袍上,醉梦中的呢喃更是碎了两个男子的心。
“爹爹……妖儿好痛……心好痛……痛的要窒息了……”
“爹爹,你可听到它碎裂之声吗?它在流血……妖儿好累……好累……好累……”妖莲紧紧的揪住胸口,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殷红的唇苍白的大张着,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如灰。
看着女儿那痛不欲生的摸样,百里君晨心碎了,心疼的把女儿搂在怀中,眼泪浸透了妖莲的肩头,轻轻的拍抚着女儿的背,声音轻柔软糯,就如哄襁褓中的婴儿,“妖儿乖,爹爹在,睡吧!睡了就不疼了……睡了就不疼了……”
谁知,一语成箴,那睡着的人儿再未醒来……
盏茶,怀中的人儿终于静了下来,呼吸均匀平稳,百里君晨仍不舍的放下,示意勿离为妖莲盖上薄毯,就那么静静的凝视着妖莲沉睡中的脸庞,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勿离,跟我说说妖儿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样的问题,他已问了千遍万遍,虽知答案仍会是那样,他却依然故我。
“勿离不知。”男子眼神沉痛,重复着相同的四个字。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沉睡中的人儿十天未醒。
百里家笼罩在阴霾中,偌大的府邸一片悲凉,百里君晨不吃不喝守在塌前,哭的声嘶力竭,苍白的俊容一片灰白,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唤着沉睡中的人儿。
“妖儿……妖儿……你又要抛下爹爹而去吗?爹爹知道不该把你强留于世,让你在痛苦中活了十四载,你咽气的那刻,爹爹亦随你而去,就让这左轮之声带爹爹与我儿团聚。”黑亮的左轮握在手中,艳红的血泪自眼角滑落,滴落在妖莲莹玉般的脸颊。
勿离犹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伫立在塌边不言不语,心,淡然无波,“妖,你若去了,勿离亦不会独活,碧落黄泉与你相伴、相随。”
满室的萧索苍凉,仆从老泪纵横,悲哀欲绝,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
上空,看不见的灵魂飘浮着,看着两个爱她入骨的男子,为她哀绝心死,妖莲泪如雨下,“爹爹,对不起!勿离,对不起!”可这道歉之声,忏悔之泪,谁人又怎能听见?又怎能看见?
“痴儿……你还不悟吗?阿弥陀佛!”苍老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际,白发老尼掀帘而入。
“大师!求您救救妖儿……救救她……”气若游丝的男子踉跄的摔下卧榻,趴伏在地,“砰!砰!砰!”额头撞击地面之声不绝于耳,只求眼前大师能救回他的妖儿。
慧觉大师一脸悲悯,“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百里,你又何必强求,这孩子本就不属于这个尘世,她已经为你留了十四载,你何不放她归去?”
妖莲飘在空中,听慧觉如此说,气的破口大骂,“老尼姑,放你娘的屁,老子何时说要去的,何时?”
“十四载承欢膝下,她就是我的命啊!大师……我怎舍得下?”
“也罢!也罢!我们父女同生共死,她去了,我便随她去,有这十四年,我百里君晨也知足了。”男子满眼哀绝,起身上塌,把沉睡中的人儿紧紧的抱在怀中,闭眼不再看众人一眼。
“呜呜呜……少爷……小姐……呜呜……”百里家老少家臣、仆从齐齐下跪,掩面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