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的秋风仿佛一夜之间便席卷了大地,吹红败绿,触目所及的,不是残枝,便是落叶。
北狄国使者求见,皇上摆家宴迎接。涵秋馆,枫林掩映,曲水环流,泉水叮咚,云蒸霞蔚,果然是一处风景绝佳的胜地。
歌舞笙箫,丝竹管弦,却掩不住剑拔弩张的硝烟。北狄国原是尧国北方的一个小国,只是经过三代皇帝的勤政练兵,日益强盛起来,近来更屡屡犯境,尧国虽强盛,但是太平盛世里,疏于名马,于是连连败退,如今北狄国使者求见,虽为议和,实则要求割地,气氛压抑,在座之人无不谨小慎微。
那日自王府归来,锦瑟便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半月来虽不见好转,但病情也并未恶化。只是终日郁郁寡欢,形同枯槁,惹得碧彤一直为她担心,时刻守在她身畔。今天,碧彤才在她的劝解下随蝶妃一起去了宴席。
王爷一直自斟自饮,四皇子出言相劝,他却置若罔闻,一杯复一杯,似要用酒浇去满腹悲愁。
酒过三巡,王爷起身告退,四皇子欲相陪却被制止。他摇摇晃晃的出门,在宫中漫无目的的游走,却突然看见前面一身素淡宫装的女子,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王爷心中一恸,大步向前,借着酒力,从后面揽住那女子,把她塞到自己怀里,喃喃道,“瑟儿…”那女子却惊吓的嚷道,“王爷-”,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恐惧几分羞窘。
他放开她,戏谑一笑,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凤眼里浸满悲伤。仰头,将整整一壶酒都灌入嘴里,酒水溢出,顺着下颌滴落,沾湿了衣衫。他摇摇酒壶,空空如也,甩手,酒壶便摔碎在地上,洁白如玉的碎瓷四处散落,似大朵开败的琼花。
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浑身散发出浓重的酒气,宫人前来相扶却被喝开,不知不觉却到了幻蝶宫门口。他冷笑,转身欲离开,却听见宫内传来一阵阵咳嗽声,虽不甚响,却一声接一声撞进他的心房。他向后倒退,重重的撞上了身后的宫墙,左肩上的伤口震开,隐隐作痛。脚尖轻点,他翩然起身,落在幻蝶宫北厢的屋顶。盘腿而坐,他扯下腰间的酒袋,仰头,一饮而尽。
锦瑟轻轻抚着胸口,那阵剧烈的咳嗽终于停息。她起身欲倒水,才发现茶壶空空如也。碧彤去了家宴,她只得出门,自己去对面的小厨房拿水,刚刚走到门口,一滴水却从屋檐上滴落,打在锦瑟的脸上。她狐疑的仰头,才发现屋檐上挂着一排晶莹的水滴,在晴空下显得突兀。锦瑟退了两步,却惊讶的捂住嘴,屋顶,坐着那个她最想见到又最不想见到的人,正举酒而饮。
锦瑟转身回房,踹急的脚步声惊动了屋顶的人。他凤眼微眯,看见那慌张的身影,戏谑一笑,飞身而下,稳稳的落在锦瑟的面前。
锦瑟咬牙,眼里泛出一丝倔强,她俯身甩帕,道一句:“奴婢给王爷请安。”
王爷凄然一笑,双手向铁钳一样制住她的肩,狠狠的摇晃面前的人,他悲凉的问:“你一定要如此么?”
她望着眼前的人,半月不见,他竟清瘦至此,双眼布满血丝,似乎几夜都没睡过,双唇惨白,下巴上几处凌乱的胡渣,浑身酒气。她的心似被人狠狠的剜去,空洞冰冷,阴风穿堂而过,她浑身一颤,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王爷一愣,他以为是自己摇晃着锦瑟把她弄疼了,于是松开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眼睛却死死盯着她,那眼里的苦痛与愤怒,似在大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多么想抱住眼前落魄的他,脑子里却在大嚷着不可以,理智和情感的撕扯逼得她快要疯了,却忽觉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她强忍住咳嗽,喉咙里血腥味立刻涌起。她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斩钉截铁的说:“王爷,奴婢已经忘了那些过往,希望王爷也忘了奴婢。”然后拨开面前的人,一步步向屋子走去。
王爷茕茕孓立,形影相吊,显得那么孤单无力。她即将走进屋内,王爷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柔声说到:“傻丫头,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啊,不要一个人去承受,我不信你会如此绝情。”
锦瑟心头一软,热泪滚下,他在她的身后,所以无法看到她面上的心酸不舍。沉默似一团雾,将两人罩住,他在等她的答案,这沉默的一分一秒对他的心都是无比的煎熬,时间仿佛凝滞般,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两人就这么静静的保持着同样的姿态站立着,明明是一瞬,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良久,她挤出一丝微笑,缓缓开口,道:“我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是,爱不在了,请王爷走吧,只当奴婢死了。”甩手,进屋,身影没有半点迟疑,透出决绝的冷漠,冷漠的冰凉。
王爷望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戏谑一笑,转身离去。多少痴情爱恨,如那长空,雁过无痕,云销雨霁,终究是,什么也不剩了。
王爷回席,神色正常,四皇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有王爷自己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再大的悲哀也只是麻木。
使者要求划割与北狄国相临的五个城池,地域虽不甚富饶,但是面积庞大,被皇上拒绝了。
使者张狂一笑,道:“看来陛下也觉得,想要的东西应该自己去夺取,而非乞求他人恩舍,正如我北狄大帝所想,果真的英雄所见略同啊。”言下之意,一场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
宴席不欢而散,各皇子都是胸有愤懑。想他不过一区区小国,仗着兵强马壮,竟如此狂妄,当真可气。
王爷听大家抱怨,戏谑一笑,事不关己的走开,四皇子连忙赶上,担忧的尾随,王爷转身,凤眼含笑,道:“灏,你莫非担心我想不开?”
“没有…”。
“那便好,我要回府,你也早些回去吧”
四皇子望着王爷的背影,叹息一声,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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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编编大人做的封面表示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