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柳灵当然觉得可以给那新夫人狠狠的一个下马威。但是,柳灵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新娘官,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于是踏上了新娘官该走的路,去了新房。
其实两人住处算是靠得最近了,走了几步一个转弯便瞧见了。在新房门口,一个十二三岁光景的小厮,又是哈气又是跺脚,却好像还是被冻得直哆嗦,也是,这深冬的夜晚,哪有不寒之理?
“你是书儿吧?”
“嗯。”那小厮眨了眨圆圆的小眼睛,长得倒是讨人欢喜的模样。
“白日里媒爹也都跟你说了以后的安排,现在你就可以过去自己的屋子了。”
“可是我帮公子守门呢?”
“哪还有什么公子,以后都要叫少夫人的。好了去吧,这里有我足够了。”
书儿看着柳灵似乎是新主子的一把手,不敢反驳,乖乖下去了。
这新夫人的贴身小厮倒是好忽悠,柳灵心情大好。但轻轻推开房门,瞧见端坐在喜床上的小身影,柳灵的心沉底了。
满屋子晕红的韶光,暖不了人心,衬着大红喜床上孤零零的人儿,倍感凄凉。尤其在这夜深人静的当口儿,让人觉得室内适中的温度,打心底冷却了下来。缓步走到床前,柳灵听到了一声软软的询问。
“书儿么?”
柳灵没有回答,而是站到了那盖着大红喜帕的人儿身边。
这便是付家的庶子付青桐了吧,还是十三岁的孩子呢。柳灵瞧那付家主,大腹便便,虽一脸乐天相,但细看那五官,还是和上等样貌有些距离。想来这孩子也不会漂亮到哪去,但虽不见面,就勾起柳灵的怜惜之情。
柳灵其实并无意去冒充新娘。然而对于一个蒙着盖头,有些紧张的新嫁郎来说:这进了自己新房,一声不吭、够沉稳的不就是自己的新婚妻主么?是以更加紧张的绞起了手中捏着的喜帕。
柳灵一看便知自己被误会了,连忙澄清:“下奴是替主人先来这里伺候着的。书儿已经下去休息了。”
这话刚出了口,小孩儿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柳灵看那红盖头微微向下倾了倾,估计是小孩儿因为刚才的误会害羞了。
“少夫人可要先吃点东西么?”
红盖头轻轻晃了晃。“不用,桐儿不饿。”继而又说,“哥哥叫我桐儿就好了,别的称呼听起来怪怪的。”
自进屋,柳灵的心里就怀了三分怜意,是以那软软的声音一下子就博得了柳灵全部的好感。“那怎么成,这可是规矩啊。少夫人也别叫哥哥了,折煞下奴了,叫我柳灵即可。”
“也好,若是只叫哥哥,也不便分清到底是称呼谁,以后我叫你柳哥哥吧。”
柳灵听那话语尽是天真的口吻,于是乎对小孩儿“新夫人”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忽又想到已在自己的房里睡下的宓心。柳灵的愧疚之情可以见得。“主人喝得太醉了,这会儿不好意思进新房呢,要不少夫人先歇下吧?”
“可是……妻主大人还没有给桐儿掀盖头呢。”小孩儿不由自主又开始绞手帕了,“自己睡下不吉利的,桐儿想等妻主来。”
“少夫人不累么?”
“不累的,柳哥哥先去睡吧,桐儿一个人等就好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若少夫人执意要等,就让柳灵陪你吧。”
这似乎让小孩儿为难了,良久他挪了挪身子,不再坐在床沿的正中。“柳哥哥也坐下来吧。站着太累了。”
“那也不能坐了少夫人的喜床啊,虽没有规矩不能坐,可是也不曾听说过可以坐的。”
“柳哥哥取笑桐儿……这床边放了暖炉,比别处都暖和些,哥哥就坐在这吧。”
柳灵突然觉得眼眶里有些热热的感觉。“主人能娶到少夫人,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柳哥哥怎么还取笑桐儿……”
含嗔带怒的口吻,听来却还是软软的。可是柳灵的泪却落了下来,一滴两滴落在了搭在身前的双手上。
正巧这个高度可以进入大红盖头下,青桐的视线。“柳哥哥你哭了?桐儿没有真的怪你!”
看着小孩儿急急地握着自己的双手,自责地解释着。这般纯白的孩子……倘若当年柳家还在,那么披了嫁衣,坐在大红喜床上的自己,却也不会这般满怀期待。小孩儿定然不懂。思及此,柳灵半真半假地说道:“这是喜极而泣啊,少夫人……柳灵是太喜欢少夫人了。”
“吓死我了,柳哥哥莫要再因为桐儿现在视物不方便,欺负桐儿了。其实原先就听姐姐说了,柳哥哥是个大美人,却不知道柳哥哥这般喜爱捉弄桐儿。”
“少夫人的姐姐?”
“嗯,桐儿还看见了姐姐手臂上的牙印呢。”
柳灵想起了一年前在梨春园的那场闹剧,没想到付炎日居然还会拿着伤疤出去显摆。“这回是少夫人取笑柳灵了吧。”
“没有,姐姐虽然不坏,可是太爱胡说八道了,柳哥哥给个教训是应该的。”
柳灵被小孩儿学大人的口气给逗乐了……
于是,本是洞房花烛的新婚夜,竟在两个男孩儿的闲聊中度过了。
丑时那会,青桐一个劲地打盹,然后枕到了柳灵的肩上睡着了。但在柳灵准备扶着他睡下的时候,人又惊醒了。“妻主来了么?”
柳灵叹了口气:“少夫人困了就睡会吧,这个点主人肯定不会来的。”
“可是,可是新婚就独睡,是要守一辈子空房的。”
柳灵听着那快哭出来的委屈,只好退而求次:“那少夫人枕着我的肩休息一会吧,主人来了我便叫你。”
“不要,那样柳哥哥太累了,再说熬过刚才那会,似乎也不是很困了。”
小孩儿真的是说到做到,之后又跟柳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一直端坐着。
可是后来,宓心对青桐的态度完全不若柳灵想象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