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流瑛敲响了客院里最东面的一间房门:“阮公子,可歇息了?”
此人正是当年梨春园里的官奴——红烟,也就是阮茗玉。而此刻,茗玉刚刚换上夜行衣,打算在这城府之内打探一下,不想原流瑛会此刻到来。警惕地问道:“原小姐有何事么?”
“正是有事相求,不知阮公子可否方便?”
“嗯,你等等,我先披上外衣。”听着原流瑛的口吻,似有大事。茗玉来不及多想,迅速脱下夜行衣,换上了一件水红色长裙,便为原流瑛开了门,“进来说吧。”
“不了,你现在就跟我一同去城府后院,我再同你细说。”
“好。”
这几天,从相遇到结交完全是机缘巧合,时日并不多,茗玉虽觉得同原流瑛投契,但对她还是自有防范。小腿上绑着的短剑可一直都没有卸下去过。
看见原流瑛一路疾走,周围景象越走越荒,茗玉越发警惕。“这里还在城府里么?”
“自然,此刻时局紧张,爹爹自是无暇打理城府,加上现在人口也少了大半,所以也就是收拾妥善了前院所需的屋院。这后院还一时管不着。”
“那原小姐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我想托你照顾一个人。他刚刚分娩,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了。”
“是你的内人么?为什么不让瑛夫人找专人照料?”
“他的身份特殊,此时万不可让我的爹爹知晓。”
“胥甫城事物这般繁忙,我看瑛夫人也不会有空找你那位的麻烦,还是别让他呆在这荒无人烟的后院受罪了。”
“事情要真是那般简单就好了,他一心想走,见了太多人,只会让他找到更多的机会逃脱……”
“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他是你的禁脔?”茗玉有些不可置信地停下了脚步,“若是这般,我决计不会帮你。”
“没有你说的那般严重,他是我在第一眼见到就认定了的人。我和他的缘分是天注定的,现在我只想守着他,等他回心转意。”
本来茗玉有些感同身受,刚才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但是一想到现在自己的近况,可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便也不在争辩。“我想你应该明白,强迫给予对方的爱永远得不到对方的真心回应。”
“这事,我自然有分寸。只是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他了。不过这里虽偏,好在也有井、有厨房,还有荒废的菜园子,还能勉强提供日常所需……”
茗玉不再多说,静静跟着原流瑛来到了那间小破屋。
本来他对于此事就不甚苟同,可想而知,当他发觉那床上昏迷的人像极了昔日的百灵时的心情。好在屋内尽是血腥之气,茗玉一次为借口像原流瑛解释了自己的异常。茗玉尽量自然一点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柳灵。”
预料之中的回答,茗玉的指尖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掩饰性地抱起已经在一旁睡着的全身红红皱皱的小娃娃,问道:“这是你和他的孩子么?好小。”
“……恩,只怕是未足月的原因。现在我便去找个大夫来,就请你帮我守在这里吧。”
“好,你放心。我看柳公子伤得不轻,你快去快回,莫耽误了治疗。”
茗玉看着原流瑛离开后,立马将只裹了一层薄纱的小娃娃放在了一边,奔到柳灵的身边替他查看伤势。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都检查了一遍,茗玉只发现几处轻微的於痕,要说真正的重伤,也就是因为早产而造成的眼中的撕裂伤了。即使那里,也是被原流瑛处理过的,虽然包扎的极为不雅,但倒也有效地制止了血液更多的流失。
原流瑛年纪虽小,不过也勉强能算是个可靠的人。
他和柳灵近四年的分别,当初的他们,谁也无法料到,再见之时,竟会是此时此地。四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如今柳灵都已经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而他自己……茗玉感慨万千,唯一能诉说的人却又昏迷不醒。
茗玉提来清水,为柳灵细细地清理着产后的污秽。柳灵长大了很多,脸蛋上原有的一点婴儿肥也消失不见了。可能刚刚生产的原因,人显得尤其憔悴虚弱。茗玉牵起柳灵清颤的手,安抚他在昏迷中仍然如影随形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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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几乎是被蒙着眼睛绑过来的,在原流瑛的胁迫之下,胆战心惊地为柳灵把脉诊断。直到开了些修补的方子,再三保证了柳灵父子平安,才被原流瑛又绑着送了回去。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好,我也不能常来,柳灵这边全摆脱阮公子了。”说着,原流瑛还正式作揖拜谢。
“原小姐多礼了,我为你照顾他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有你的帮助,我也进不了这胥甫城来啊。”
至于茗玉为什么要来胥甫城,原流瑛也没有多问。人人都有难言之隐,这点,她也是尊重他阮茗玉的。原流瑛只要知晓他不可能是前来城府做内应的,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不过茗玉却是为此着实感谢。只因这胥甫,已经成为整个大兴地域之内,他阮茗玉唯一的安全之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