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吧!”欧阳靖沉声吩咐。
打从他进了芙蓉阁,眸光无意瞥见偎在榻里形容疏散的女子时,他积蓄在胸腔的薄怒便瞬间消失不见,这种反应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那……”小仲子还想问些什么,被银月以及碧云推搡着退了下去,羽灵顺手关了房门。
“我问你,王爷他今儿来到底干嘛了?”碧云瞪着小仲子,眼光微沉,直逼得他往后退了几步。“可是为了那颈瓶的事情?”
“各位好姐姐,你们就别难为我了,王爷的心思谁能弄明白呀!”小仲子环视着把自己紧紧围成一圈的三人,颤声忙说。
“那就奇了,你怎么和王爷说的?”银月碰了一下碧云与羽灵。
“的确是照着银月姐姐的原话说的。”小仲子额上布着细密的汗珠,眼珠转了转,“就是在末了说了句不如就送给十七夫人好了!”
银月听了这话,抬手冲小仲子的头狠狠敲了一记,“小仲子,你这样说算什么意思!本来夫人只是想把东西送回去,你加上这一句,弄得像我们夫人在吃醋似的!若是王爷今儿责罚了夫人,我们肯定不会饶你!”
撂下这话,银月便蹑手蹑脚地踱回房门口,竖耳仔细听了听,没什么动静,回身看向几人,摇摇头。
欧阳靖环手身前立在房内,饶有趣味地看着榻里的女子,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这样看着不着脂粉的远比以前精致妆容的她还要美上几分。更重要的是即便睡着她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隽气质,越是瞧着越是暗叹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想起那日园子里皮开肉绽的她,心里竟没来由地涌上些许自责,能活下来的确不简单。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静静看着她睡得惬意,欧阳靖弯着眉眼慢慢俯下身。
朦胧中林语嫣只觉得有一双柔滑的手在轻抚自己的脸颊,不耐地动了动,却又被入耳的几声窃笑猛然惊醒。这笑声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倏地睁开双眼,正看到一脸痞笑的欧阳靖就坐在榻前,盯着她看。
“王爷想做什么?”林语嫣拉紧领口微敞的白袍,沉了面色,大声质问。
虽然那日在园子里睁开眼睛的瞬间只捕捉到一个很模糊的身影,养伤的这几日也并未瞧见过,但能随意出入芙蓉阁,而且头上还别着象征皇子王爷身份的龙纹玉簪的男人,这整个靖王府也就只有欧阳靖一人。
欧阳靖抿唇笑着揶揄:“见了本王大呼小叫的,你可是府上的第一人!”
林语嫣一愣,上下看了看欧阳靖,很难将眼前的他和那日园子里冷漠冰寒的人放在一起。“大呼小叫便算是这府上第一人,那王爷恐怕就是这府上第一个见死不救冷漠已极的人了。”
“你……”欧阳靖眼光微沉,饶有兴味地审视着她,笑容僵住。“你还记得园子里的事情,这么说你失忆是假的?”
林语嫣斜了他一眼,一个男人竟然长得如此妖艳,甚至不输女子,她的确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有着清冷声音的人定然也会有一副同样冰冷刚毅的容颜,就算不英俊但一定要刚毅,却不想怎么看都是一个绣花枕头,这样想着唇角不经意地漾出一个浅浅的带着嘲讽的笑。
“是真是假,王爷不妨猜猜!”说完她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岂料欧阳靖抚着光洁的下巴瞧了她几眼,就势坐在榻上,带着几分坏笑说:“下逐客令,不怕本王惩罚你?”
“呵!”林语嫣双手环在胸前,倚在门旁,神情戏谑地瞪了他一眼,道:“王爷倒是有自知之明,芙蓉阁的确不欢迎王爷。”
“你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救出林久殇吗?怎么今儿竟然将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了?”欧阳靖扯出一个极具诱惑性的淡笑,冲她招招手。
“我,放弃了!这个世界假的终究是假的,通敌叛国本就是诬陷!林……至于父亲的案子,如果有朝一日可以面见皇上,我一定会为他洗清冤屈,所以根本不需要王爷费心,也根本就不需要巴结王爷。”林语嫣笃定说完,也不去瞧他。
一向忙碌,偶然闲下来的确还有些不习惯,林语嫣甚至觉得连一向敏捷的思维都有些迟钝。得空时,便与银月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了风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护国将军林久殇通敌叛国的案子,巧妙引导下虽然每个人说的都不多也不全面,但对向来闻一知十的她来说也算一笔不小的收获。
这几日理顺了思路,她更是可以肯定林久殇的案子存在很大的漏洞,这自然是她无法容忍的事情。
欧阳靖怔了一下,强忍眼内笑意。这女人当真是大言不惭,父皇钦定的案子,就算你可以翻案,也不能让一国之君俯首认错吧。“你说诬陷?可有证据,若是有,本王为你引荐。”
“不需要!”林语嫣叹息了一下,偏头暗思欧阳靖这话的意图。“听信片面之词,甚至连堂都未过就定了罪,仅此一点王爷认为妥当吗?”
岂料这话一说,欧阳靖忽然以极快地速度来到她身边,单手撑在门上,另只手竖了食指点在她的唇上,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到此为止,父皇钦定的案子,哪容得你一个九等侍妾妄自悱恻?”
“只是实话实说!”林语嫣甩开他点在自己唇上的手,顿时大怒。
眼见欧阳靖微微一笑,带着妖娆笑意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林语嫣只觉心跳越来越快。“王爷作何?”
“从来就没有女人可以和本王如此说话,但是今儿本王心情好,不想与你计较。”欧阳靖抬起她尖削的下巴,笑容绝美。
房内的烛火扑簌着熄了,只余下满室黑暗。
林语嫣与欧阳靖靠得很近,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他带着诱惑的晶亮瞳仁里,来自他身上特有的媚惑香气不断随呼吸窜入心肺。
房内很静,林语嫣甚至感觉到了欧阳靖温热的呼吸。强自镇静,趁他不注意,迅速下蹲然后轻轻往旁侧一跃,窜至他身后,拍了拍手,“终是个绣花枕头,竟敢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