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靖闻声抬头，却见小仲子苦着脸慢腾腾地走进来，赶忙移开书页，问道：“怎样？说了什么？”
“王爷还是自己看吧。”小仲子从怀里掏出颈瓶，放在红木案几上，噤声站在原地。
“她？”欧阳靖睨着案几上的颈瓶，眉越蹙越深，她不是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救林久殇的吗，怎么会？顿了片刻，他又抬眸扫了一眼一脸惊恐的小仲子，幽幽道：“莫非府上这几日所传都是真的？”
“八成是。”小仲子小声附和，瞅见欧阳靖满脸阴沉，立即又低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走，去芙蓉阁！”欧阳靖站起身，微微整了整长袍，率先走了出去。见小仲子还愣在原地，回头催道：“怎么，常时都是你在前边引路，难道这回要本王自己提灯？”
“就来，就来！”小仲子自怔愣中回神，惶声问：“王爷今儿晚上是要留宿芙蓉阁吗？”
“话多！”欧阳靖负手身后，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却不想走到长廊上时碰到了一脸小心端着托盘的飞莺。
“奴婢见过王爷！”飞莺跪下福礼，头微低着。
“起吧，可是然儿有什么事情？”欧阳靖没停下，见飞莺仍旧跪在地上，停下问了句。
“十七夫人叫奴婢给王爷送来参茶，说是暑气渐渐重了，这茶可补元气，补肺益脾，还可生津安神。”
拿起飞莺手上端着的茶杯，欧阳靖只拂了两下，便放在托盘上。“和然儿说一下，本王今儿就不去留兰苑了，叫她不要等了，时候不早歇着吧。”
“嗯。”飞莺本能地应着，等回过神才发现欧阳靖已经走出了老远，小仲子提着灯紧紧跟在后边。“那个……”凝神看去，恰是去往芙蓉阁的方向。
悻悻地回到留兰苑，飞莺抬手轻轻拍了拍门，里边响起一声清脆甜糯的声音：“飞莺，是不是王爷来了？”
飞莺的手擎在半空，忽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看着一脸兴冲冲从内室走出来的女子，讪讪道：“夫人，王爷没来。”
“没来？怎么会没来？莫不是碰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留在玲珑阁？”见飞莺始终木讷不语，莫怡然微急，忙吩咐：“快，给我绾个最简单的发髻。”
“夫人，您还是休息吧，王爷他没在玲珑阁！”
“那在哪？不会跑到花想容那吧？”坐在铜镜前不停梳着发的莫怡然立时眉眼一皱，不悦地将手中的桃木梳掷在桌上，“这个不要脸，只会背后使绊子的！”
“夫人——”见莫怡然气的双肩微颤，赶忙上前去，飞莺怯声说了句：“王爷往芙蓉阁去了。”
“芙蓉阁？”莫怡然一怔，继而止不住冷笑两下，从铜镜里觑着飞莺一本正经的样子，慢慢收住笑意。“你可瞧得清楚了，王爷真去了芙蓉阁？”
“怎么会看错，这园子里就一条路通芙蓉阁，王爷这时候过去指不定是不是要留宿在那。”飞莺见自家小姐受了委屈也是一脸不悦。
“啪”莫怡然因怒猛拍了一下放妆奁的黄梨木桌子，直惊得飞莺忙上前去拦，“夫人，您消消气，可别气出个好歹。”
“飞莺，你说这王爷的心怎么这么难拴住？”只觉得心里异常委屈的莫怡然顾不得理会震得发疼的手，用力抱住飞莺，竟抽泣不止：“入府那么多年，好容易盼来王爷，却不想才几日功夫……我气啊！”
飞莺用力抱住莫怡然，手上暗暗用了点力。“夫人想哭就哭出来吧，奴婢知道您心中委屈，可是哭过之后，还请夫人记得您离府时老爷曾说过的话。”
莫怡然双肩微抖，竟生生止住了哭。当年她虽称不上风城数一数二的绝世美人，可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上门提亲的王侯公子数不胜数，可就那么一眼，街上偶然遇到了来寻乐子的靖王爷便鬼迷了心窍，甘愿入府做他的十七妾，把父亲气得也险些归天。
她是不孝，可她并不悔。
王府内院，她步步小心，可还是逃不掉别人处心积虑讨宠的算计。当年那个相信情爱，怀着无限憧憬的懵懂少女早已经在各种争斗中变得越来越冷血，当年那些天真的想法终究只是过往浮沉，经不得时间的打磨。
“我好累。”莫怡然疲累地靠在飞莺温暖的怀里，神情有些恍惚。
“夫人，奴婢有一计，既可以挽回王爷的心也可以除掉您的心腹大患。”飞莺轻语。
“什么？”莫怡然拭了泪，眉宇间登时浮上一抹喜色，忙催道：“快说。”
飞莺附耳，轻声吐出两个字，“假孕。”
“假……”莫怡然惊得喊出了声，又迅速将“孕”字咽回去，犹疑道：“王爷在留兰苑才几日，若是称怀孕如何会叫那些人信服？到时候万一生不出……”
“放心吧，夫人，徐王妃可以小产，难道咱们不可以？”飞莺凝着莫怡然，解释道：“而且王爷也当着各房夫人应允过，只要谁怀了子嗣便升做妃，到时候虽然地位不及徐王妃与安侧妃，但好歹也是这府上说得算的。”
莫怡然拧着眉，微思片刻，而后点点头，一脸沉色道：“那会不会成了众人的靶子？”
“这事自然不能现在宣扬，咱们得……”飞莺贴着莫怡然耳际小声嘀咕，只见莫怡然频频点头，唇际微扬，最后竟然大声赞道：“父亲虽气恼我，可终究还是将府上最聪明伶俐的你送给了我！”
“谢夫人夸奖！奴婢最高兴的莫过于看到夫人的笑容。”飞莺微微一笑，虽然老爷气小姐，可终究父女情深。牵着莫怡然回到内室，见她安稳睡熟才长吐了口气。
一路风风火火赶至芙蓉阁，欧阳靖面色黑沉，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没人敢送回来，这林语嫣失忆也就失忆，竟然连秉性都变了！竟然还敢和他说那样的话。
“王……”银月眼尖，头个瞧见欧阳靖一脸郁气地走进来，刚要福礼，便被他抬手给阻了下来，立时一旁的羽灵与碧云也就只好噤声小心地陪站在一旁，看着跟进来的小仲子，嘴巴张了张，指了指欧阳靖。
小仲子也是一脸难色，见她们三人悉数都看向自己，眼光不善，连忙摆摆手，将头埋低。
“王爷，十八夫人她看书看得累了，可能睡了，您……”银月上前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