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程,还没进侧妃寝宫,就听到安雅倩温婉醇和的声音。“王爷,听说昨儿十八妹妹突然昏倒,妾身知道您心里在意着,不如去瞧瞧。”
“她——”欧阳靖的声音微沉,想到昨晚她脸颊晶莹的泪水,心下瞬时一阵悲凉。她终不是纳兰。瞟了一眼身旁的安雅倩,轻轻握住她的手,幽幽道:“本王并不缺时刻勉强自己取悦本王的女人。”
“王爷在妾身面前还需得伪装吗?”安雅倩淡然一笑,无奈道:“王爷的心已经动摇。”
欧阳靖明眸乍沉,愣了一下。
“王爷对她的情已不似纳兰,在妾身看来尤比纳兰更甚。”
林语嫣怔了怔,纳兰不爱欧阳靖,若爱就不会留下那些书信、字画。
款步进去,正看到欧阳靖接过安雅倩手中的湿帕子擦着脸,身旁的安雅倩一袭蓝底白花的襦裙,上有纹绣牡丹暗纹,肃静却不失高雅。
见她进来,欧阳靖幽眸一闪,优美的薄唇缓缓勾起,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王爷!”林语嫣举目直视着欧阳靖,淡淡唤了一声。
“什么事?”欧阳靖抚着下巴,眉梢上扬端量着她。面色红润,不似体虚气弱的样子,也不似病人,难道小仲子传来的信儿有误?
欧阳靖将帕子递给安雅倩,解开领口。安雅倩用湿帕子为他拭着脖颈,随后将帕子递给旁边站着的玉珠,又为他整理了衣衫,神情温婉乖顺。
林语嫣清淡的眸子只在欧阳靖腰际停留了一瞬,便移到他俊美的脸上:“想问王爷一句,如果被别人设计,王爷会不会反抗?”
欧阳靖点头,深深看了她几眼,很想听听她的后话。
“如果这反抗有违礼法,王爷还会继续吗?”
“会。”想到昨日情景,她手执银簪神情笃定,欧阳靖顿生疑惑。凝着那双凤眸,尽是捉摸不透。
林语嫣笑容和煦,带着些微得逞之意,“那就好!”说完,转身就走。
自始至终,安雅倩只是默不作声陪站在一旁,端庄娴雅得犹如淀里绽开的白莲花,至于他们两人间的谈话,她不做任何反应,更是连眉也不皱一下。
“等等!”欧阳靖看着她挺直如柏的脊背,脸色阴郁,抬手拦下她。
林语嫣回身,漠然凝着他,那双眸子似是盛装了太多,始终让她看不透彻,“王爷还有其他吩咐?”
欧阳靖深不见底的眸中闪过锐芒,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本王不会干涉。”
“王爷尽可放心,毕竟我是王爷的十八夫人,做事还是要替王爷思虑。”林语嫣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她甚至听到自己的指节被他钳得“喀喀”异响。
“你还记得自己是本王的十八夫人,必然也记得昨夜与本王所谈之事。”欧阳靖终于松了手。
无畏对上欧阳靖幽深揣测的眸子,她仍做坚强地轻松一笑,“自然记得,不过若他人以命相挟,若再心慈倒是傻得可以了。”说完了该说的话,她只想快些回去,却听一直静默不语的安雅倩忽然柔声喊了她一句:“十八妹妹,听说你昨儿昏了,不打紧吧?”
林语嫣与安雅倩本来也没多少交情,唯一一次接触最多的就是上回闻沫沫案子的时候,虽然当时安雅倩对她丝毫不留情分,但她并没有记怪着她,毕竟不徇私枉法与她的品性相同。故而此时听了她的话,林语嫣只礼貌地淡笑一下,“叫安侧妃记挂担心了,不打紧,说是气虚体弱,已经开了方子。”
“这么早过来,妹妹用过早膳了吗?”安雅倩盈盈袅袅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见她只摇头浅笑,又看向欧阳靖道:“王爷的意思呢?”
欧阳靖板着脸,似是神思已远,没吱声。
安雅倩偏头看了一眼林语嫣,再次温婉央道:“王爷,上回大妹妹的事情,妾身一直觉得心中愧对十八妹妹,所以您就应了吧!”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而且语气绵柔,欧阳靖僵硬的唇角也浮上一抹柔笑。
“好了,若是本王再不答应,想来你定会气恼着!”
“妾身谢谢王爷!”安雅倩福了礼,睇视一眼林语嫣,“那咱们就先进去吧!”
睨了一眼满眼尽是呷味的欧阳靖,转头看向安雅倩,林语嫣再次莞尔一笑,婉言拒绝了她的邀请,“大夫人的事情我可没记恨安侧妃,毕竟当时只有我与大夫人结仇最深,安侧妃怀疑我也是正常,不过事已至此,也已经水落石出,便不要介怀了,您的这份心,我领了。”
见她如此说且态度坚决,安雅倩也不强人所难,便对着她嫣然一笑:“十八妹妹既然这样说,那么我也不强留了。只是妹妹的这份心胸,姐姐甚是喜欢,若以后有空,身子也养好些了就常来我这儿坐坐,我一人也的确是有些烦闷。”
“那就谢谢安侧妃了,巧得很,最近我也比较喜欢钻研佛法,安侧妃既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来,安侧妃可知道梵文写就的蛊咒?”
“蛊咒?”安雅倩凝眉微思,“我只听说过护身符和平安符,至于蛊咒,没有听说过。妹妹是从哪里听说的?”
“没什么,只是在芙蓉阁的顶账上无意发现的这个东西。”林语嫣自袖中掏出蛊咒,递交给神情好奇的安雅倩,“去过西凉禅寺问过了慧空大师,只说这是蛊咒,邪佞之物!一旦施咒,被施咒人会抑郁而死,只要能寻到施咒人的血便可解了。”
一听此话,安雅倩神情微变,“邪佞之物?王府里怎么会有这东西?慧空大师虽是神僧,可难保不会弄错。”
“这自然不得知。”林语嫣笑得不以为意。
“倘若是真,那妹妹你被人下了……咒?难怪徐王妃要派人去寻西域的千秋道人来作法!看来府上的确不静。”安雅倩顿时唏嘘不已。
作法?
这么巧!
唇角弯着一抹浅笑,林语嫣意味深长地福礼,道:“谢谢安侧妃如此记挂,我不信这些邪佞之物,所以也只是好奇会是谁放的。既这样那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自然会来您这儿,我先回了。”顺势便要接过她手里的蛊咒,却不想欧阳靖先她一步。
其实自她从袖中掏出蛊咒时,欧阳靖的眼睛便未从她身上移开过半分。睨着那蛊咒,眸子内瞬间闪现出一丝异样的冷厉。纳兰过世已久,为何这蛊咒竟在这时又再次现身?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见她浅笑着告退,忽然一个虚晃,将蛊咒迅速收入袖中并抬手拦住她,“用了膳再回去。”
“嗯?”
“邪佞之物还是先交由本王代为保管,至于谁放的,本王帮你查。小仲子,去正妃寝宫就说本王忽然改了主意,用过早膳就会过去。”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林语嫣深深看他一眼,将头扭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