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走也走不了，安雅倩又是如此热情，她自然不好再推辞。无意对上欧阳靖深邃的眸子，她匆忙将头转向一旁正一脸笑意盛着米粥的安雅倩身上。“安侧妃，还是我自己来吧。”
“妹妹不必如此拘束，我这儿没什么太大的礼数。”安雅倩抬眸对她微微一笑。
“那就谢谢安侧妃了。”林语嫣接过米粥，凝着眼前神情安逸的安雅倩，怔忡一下。这个终日礼佛的女子是否也如她一般，了然于欧阳靖的一切，是以每每看着欧阳靖时才会如此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汪清水。
故意不去看欧阳靖，无视他灼灼的眼光，林语嫣低着头，一勺一勺慢慢喝起粥，试图掩盖自己揣摩纷乱的心绪。
“咳咳——”一阵微咳声将她的思绪强行打断。
“王爷！”安雅倩神情微急，从椅中站起，来到欧阳靖身边。
“没什么。”欧阳靖轻握了一下那只抚着他胸口的纤手，声音柔和，笑道：“只是想起些事情，不必担心。”
“王爷是指……”安雅倩顿了顿，眼内写满柔意，同时瞥了一眼正低头喝粥的林语嫣，缓缓道：“前两日妾身私下出了府去刑部看了看四妹妹，已经替王爷做了打点，刑部何大人特地为四妹妹单独安排了一间小院，只待生产之后再行发配。如今十八位夫人一下缺了两个，王爷是该转转心思了。”
此语方落，林语嫣喝粥的手竟微有些抖。睱了一眼眉心川纹异常深沉的欧阳靖，又看了一眼依旧温良的安雅倩，未语。
“倩儿。”欧阳靖声音温吞，拧在一起的眉慢慢舒展开。
“妾身是这样想的，先将空着的两位补齐，再思纳妾之事。”安雅倩谈笑自若，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如此，既免得空落着两个位子，其他妹妹心中不服，也好阻拦下那些明争暗斗。”
“亏得你思虑周全。”欧阳靖此时笑意加深。
林语嫣轻哧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笑何？”欧阳靖探寻的目光一路越过安雅倩，直直落在她戏谑微挑的唇际，似要将她剖析透彻。
“王爷还想祸害多少女子才会甘心？”林语嫣不答反问，语毕自椅中站起，竟是再不愿去听这些无伤大雅的戏话。
“何意？”欧阳靖不怒却掷出这样一句话。
林语嫣的脸颊微有些红，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她长吁一口气，眉眼略弯，道：“既是妾，王爷的事不好妄言。”
既然欧阳靖没有制止安雅倩的提议，必是心中已有计较，她自然也不好强加劝阻，毕竟她与欧阳靖的这场交易只是她离开王府的一步棋。既是利用，她不会让他轻易便掌控自己，想来欧阳靖也是防备着她的。
“慢，听倩儿把话说完，你再走。”欧阳靖面上似拢着微寒，声音令人听之有些冷。
安雅倩清泠的眸子在她二人脸上打了个转便笑着道：“依妾身所知，十六位妹妹之中，若论及才貌、品性、谈吐心性当属怡然妹妹，席鸳妹妹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还有，眼前的十八妹妹论才情气质也都不在两人之下，性子清冷，又不好争斗，王爷您觉得这几人怎样？”
不知为何，此刻她竟突然生出了要防备安雅倩的感觉，尽管这种感觉很淡，但的确让她恍然间有些错愕。眸光微转，她竟自欧阳靖看安雅倩的眼中看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目光，那目光不是男人欣赏一个女人的目光，绝不是。稳住心绪，她到底是释然了。欧阳靖心中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不过此话由安雅倩代他说出来效果就有很大不同了。只是三人，欧阳靖会选哪个？她倒是有些好奇。
“等下，安侧妃。”林语嫣将袖中的拳松开，换了口气，“我只是个地位卑贱的妾，亏得王爷善心纳入王府，原本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所以谢谢安侧妃的这份儿心。”
欧阳靖漂亮的凤眸里闪现了一抹呷味，她倒是机警得很嘛！转而眼内顿生讥讽之意，“你既自知自己地位卑贱，那么随意打断侧妃与本王之间谈话又当何罪？”他并不想如此顺着她的意思，既然她提出要与自己交易，那么自然他要让她毫无空闲做别的打算，即便逼，他也要让她顺理成章位进几阶，要她有能陪自己入宫的理由，是以此刻他才会故意羞辱她，打压她。
“妾身知罪。”出人意料地，林语嫣竟第一次对欧阳靖用了“妾身”二字，她慢慢将身子压低，随即抬头，眉梢微扬，唇畔似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缓缓道：“王爷不是说过吗，妾身这样的人越是给脸，越是蹬鼻子上脸，所以妾身该有自知之明。”稍时撞见欧阳靖溢满怒气的眸子，似是挑衅一般微微一笑，眼内流露的却是“我不稀罕”。
“好！很好！”欧阳靖挑眉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你总算是开始知礼了。”
安雅倩丝帕掩嘴，眉眼略弯，凝着眼前的男子，竟是没有丝毫怒意，反而乐在其中，心下生疑，莫非林语嫣当真令他心动了不成？
再次看到欧阳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林语嫣毫无惧色地看回，“谢谢王爷夸奖。”
“那么这事……”欧阳靖看了一眼安雅倩，“便交给倩儿办好了。”
安雅倩一愣，瞧了两人几眼，颔首道：“妾身瞧着王妃姐姐身子已经好了，后院的事情便想交给王妃姐姐，所以，也就这几日妾身打算进佛堂静修，为王爷祈福。”
欧阳靖握住安雅倩的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苦了你。”语气有些重，语毕，双眸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径直落到林语嫣身上。
林语嫣淡淡一笑，岂料欧阳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大笑一声：“这事不如就交给你，熟门熟路，只是这一回切不可趁机与本王的兄弟们厮混。”
林语嫣冷哼一声，道：“王爷再借妾身几个胆子，妾身也是不敢的，要知那可是以性命做赌。”
欧阳靖微怔，随即抿唇一笑，压低声音道：“很好。”
岂料林语嫣无任何情绪地淡笑一声，坦然道：“既安侧妃话已说完，妾身告退。”
欧阳靖的笑容不变，只犀利的眸子直直停在她脸上，如刀。“这靖王府，本王说过，进来容易，想出去不易！”语气带着几分狠厉，可笑容依旧挂在他脸上，竟让林语嫣短时间内怔忡不已。
良久静默，空气恍若带着几分凝重。林语嫣缓缓抬眸，淡然一笑，“妾身谢王爷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