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林语嫣原本上扬的唇角忽然浮上一丝阴冷，令小仲子不由浑身抖了两下，小心地看着她，低声道：“夫人想如何便如何吧，奴才就先退了。”
林语嫣心中极是高兴小仲子能这样说，只是他的反应也太过了些。想以前自己的确有“拼命三郎”的称谓，行事也不输男子，但像小仲子这样吓得两腿发颤。
“璎姬，你觉得我令人生寒吗？”忍不住，在进玲珑阁前林语嫣还是问了下。
“这……”璎姬顿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暗自思量这话要怎么回才好，刚想开口却见她兀自笑得畅快，道：“既不想说便不用说了，你就在这门外候着吧。”
璎姬再度痴愣了一下，望着那个挺直的背影，忽然自心底升腾出另外一种说不清明的感觉，仿若有一种淤泥出幽莲，深水出蛟龙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温婉柔和便可与之相比的，唯一可以配得上王爷的女子，她又在心下这样轻说了一遍。
林语嫣一路缓行，快及玲珑阁门口，忽然听到里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谈话声，她本能地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站住。
“王爷，您当真打算放弃去别苑？”男子声音洪亮，林语嫣猛然想起闻沫沫一案自己被关入大牢时正是这人夜半前来相救。心中顿时一怔，不想真是欧阳靖的人，那当日之事可是欧阳靖的意思？
“嗯。”欧阳靖的声音有点虚，良久，低沉的声音才又传来。“该来的终究会来，他心中记恨父皇，如此做也在情在理。只是现在，本王唯一要做的就是替父皇好好守住这南赤的江山，即便放弃一切。”
“可您的旧伤，若不去别苑，只怕会更严重。”声音微顿，“而且，最近太子对您防范得愈发厉害，倒不如您就将大夫人让给太子，如此也不至让太子记恨太深。”
“断然不可，本王应过她，便一定要言而有信。她的心在于广袤山野，不可将其禁锢在这纷乱朝堂禁宫之内。”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笃定的霸道，“虽然这几年皇兄每每提及此事便惋叹不已，不过在本王看来，倒幸得几年前替皇兄挡下这掌，才不致皇兄对本王过早防备，手足反目。如今，母后心悦，父皇安心，南赤一切安好，没什么比这一切更能令本王愉悦的事情了。”
“可……”
“本王主意已定，不必再劝。”
久久房里都未曾再传来半些谈话声，只是林语嫣的心不知何时竟莫名乱了起来。
欧阳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荒谬、虚伪还是重情重义？她只觉眼前灯影有些晃，似有什么模糊了双眼。
她的心在于广袤山野，原来他早已心中明了。只是他们之间终究是一场戏，一场她佯作帮他，实则是得到绿松石金饰谋划的戏。
她紧紧攥住双拳，抬手想要推开厚重的房门，却是迟疑着，也许这也是他的计。只因他们之前不可能再有其他交集！她不能对他生出除了合作者之外的其他情意，不能！可是，为何方才在听到他如此满含哀切的话语，自己的心竟会是这般疼？
房门终于推开，莲足速移，她步入内室。
欧阳靖面色苍白，见她进来，素手拂过唇角，而后抬起漂亮的凤眸，朝她微微一笑，手臂轻摆，乌风退下。
林语嫣目光下移，睨见他半敞的衣衫上沾着几滴血，突然眉心深蹙，难道这就是他未去芙蓉阁的原因吗？“王爷……你……”喉中一哽，却是再也说不出半些话。
“升做了大夫人便想感恩侍寝了？”欧阳靖见她眸光凝重，落在自己的如雪的白衫上，迅速脱下，随手一扬，继而神情淡漠地扫过她神游飘远的脸庞。“不过本王今日没心情。”
一如那日她初入玲珑阁所见，如嫡仙般清隽，只是他看似玩笑的话，竟再次深深扎进林语嫣的心。
林语嫣强令自己回神，慢慢上前，快至榻前，突然身子向前一倾。
欧阳靖顿时大骇，自榻上起来将她一把扶住，圈在怀里，却不想腕上突然一紧，她的指腹已经搭上他的脉。
“你……”他欲要挣脱，疗伤之后他又怎不知自己的脉异常虚浮。
“王爷果然重伤在身。”所以，方才的一切，入耳的话，不是他的计，一切都是真的。
知她话中深意，欧阳靖抚下她的手，幽幽问道：“你方才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她不答反问，只笑容越发僵硬，“即便承认我听到了，依着王爷心性，该也不会承认吧？”她勇敢地对上他的眸子，“王爷的伤，若用针灸该可以医治。”
“本王最善于伪装，你不怕这一切是本王的计？”他幽幽问着，眸子里似有什么迅速地一闪而过。
“不怕。”
“你当真让人匪夷，除了验尸、医术、琴艺、吹笛……”欧阳靖笑得越发大声，“还会些蹩脚的功夫，你当真是原来的林语嫣吗？”这一点始终横亘在他心头，反差如此大，可如今，这一切却不再重要。
“只要能让淳王或是庆王，抑或太子认为是，想王爷也会认为是。”
“为什么要这样说？”欧阳靖仔细看着她，神情肃凛。
“我真心想帮王爷。”
“帮本王？”他苍白的脸上竟微微显出几分红色，“你与本王之间曾有交易。”
“这亦是交易的一部分。”林语嫣倏地站起，定定看着他，“既是我所提交易，便可以随意修改交易的内容，难道王爷不希望如此？”
“你……”欧阳靖凝着她的眼睛，清澈透亮，一时难以自持的凝得有些痴愣，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仍旧能看出微红的脸颊，摩挲着道：“还疼吗？”
被他这样一问，林语嫣双肩微颤，怔怔的看着一脸柔色且满目充满怜意的欧阳靖，嘴巴翕张了两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