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假山之后的女子不可置信地轻叹出声,蹙眉道。
“呵……”刘骜笑笑,“孤王以前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那日朝堂之上见到父皇的侧脸!我从未看过那样的父皇,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甘!你可知,父皇自看到那位亲自请缨出塞的女子之后,他的心便再未平静过……”他的面容犹是不羁,把玩着手中的精致摩砚。自古皇帝的喜怒便决定着人臣的生死,但是从太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好像天大的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女子的心揪痛了一下,史书上曾记载,汉元帝见王昭君之后,便大为喜欢,只是早已把她指给了匈奴单于,圣旨不好随意收回,只得作罢!但是,恐怕这件事对刘骜更是百害而无一益,此计是刘骜所献,圣上对此事未免迁怒于他,只是没有个恰当的理由制他罢了。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却害了刘骜……她的心间瞬时愧疚万分。
男子的脸上非但没有一点责怪之意,反而懒散微笑,这件事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等了片刻,也不见假山之后的女子讲话,他收起笑容,淡淡吟道:“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女子慌张抬头,没想到刘骜竟如此感性,那汉元帝与王昭君之间确实是一段孽缘……心微动奈何情己远,没想到初次相见,那心动的女子便要投入他人的怀抱!这对于自负的帝王而言,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阅尽深宫无数,却不得自己真心心爱之人,空有帝王身家,又有何用?”刘骜的眉头皱起,目光望着远方,似在思索,空自吟叹。自那日过后,他便再未见父皇笑过……以前,父亲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如今他才知道,帝王也是人,帝王也有无可奈何!而且帝王为了家,为了国,必须要懂得舍弃!他突然之间佩服起了父亲,如若换做他自己,他不敢保证是否会像父亲那样弃小我而顾大我!
透过假山的缝隙,女子看到了刘骜那双忧郁的眼眸,一向潇洒的太子,从未这样沉静过……“是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竟成了很多人的奢望!”她也不禁感叹。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反复品读着假山之后女子说的这句话,“好!好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刘骜此生,愿得佳人,便是把江山作罢,也是心甘!”他激情澎湃,浓情四溢,起身高声道。
也许是刘骜的话语触动了她,也许是前世才子佳人的故事看的太多,她听着他的话,心中复杂难明。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过于漫长,她移动脚步便待离开,才发现,那双腿早已站的发麻,一时之下,竟跌在原地,摔落了发间的一枚银簪……
画楼中的红衣男子凝目远视,看着假山之后那婀娜身影慢慢走远,他垂目,楼下刘骜早已拂袖而起,黑衣华服下,那张脸上笑容横溢,那是红衣男子从不曾见过的,刘骜从没有对他那样笑过。而今,他竟然望着一片空旷的假山微笑不语。
他看着刘骜正朝着那假山一步步走近,弯腰似拾起了一个物件,看着刘骜那专注的表情,把物件轻轻托在手中,贴身入怀!
他发誓:刘骜,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拥有她!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这日,秋雨潺潺,雨水卷落花瓣一地,乱红渐欲迷人眼……
画楼下,长亭中,刘骜寂寞恬静地坐在那里,仿似等了她五百年……
她再次经过,花褶伞没过头顶,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乌黑的眼眸,桃花一般的面颊,却有冰雪一般的气质。
“每日长廊楼下,我端详静坐,只为等那一心之人……不知小姐可愿携我之手,并肩看这天地浩大!”他目光炯炯,神态爽朗。
“纵使是晴天白日,这假山之中经过的人也不止小女一个,殿下又如何能肯定这两次经过的都是小女?”她浅笑连连,凝眸暗赏。
呵……他轻笑,环顾四周的铺张建筑,畅然长叹“眼前琼楼玉宇,在下看来皆为浮萍,唯小姐身上的暗香浮动,世人尽皆醉,何况骜尔?”
暗香?那女子凝眸,抬起衣袖,却嗅不到刘骜口中所说的暗香究竟是何为。她从不喜那些熏香之物,身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香味。更何况这一山之隔,他又是怎能嗅到?想来也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杜撰罢了!
她微抬秀眉,映着秋雨珠线,“小女与太子殿下素未谋面,交谈也不过寥寥几句,怕不是太子口中所说的一心之人,让殿下错爱了!”
“与孤王坐拥这江山无限,看尽天下繁华,多少人求之不得,而你,却不愿?”他不可置信,扬眉追问。
女子轻笑摇头,“非是不愿,只是小女相信,那与太子殿下携手百年之人,必是比小女容貌美上百倍,聪明气度更胜小女千倍!”
“哈哈哈……”刘骜大笑出声,一如他以往的懒散气质,“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相声色,又有什么分别呢?小姐聪明绝顶,怕不会是连这点都看不穿吧?”
女子但笑不语,她的感情她又岂能轻易交出?眼前之人虽然与她有着不解之缘,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彻底打动她的,那日假山之后的浅谈,也只是让她感叹了一下世间浮世沧桑,可是,他终究是没有走进她的心里。她明白,那走进她心里之人,她必会把一颗真心交与他。真心一旦交出,即使倾其所有,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如此之人,她又是岂会轻易应允了的?随即说道:“知己良人又岂是如此轻易便寻得的……”
“既然小姐此刻不答允,那骜便等上半生!纵然有一天,繁华落尽,倒提江山,也势必无憾!”他势在必得。 她以为,自古无情是帝王,他出身帝王之家,早晚有一天会君临天下,他的多情最后也只会被无情淹没。她却不曾想,此刻男子口中说出的话,有一天竟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