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背对着，楚亦歌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眼前的凌紫涵蓦地震惊，凑在一旁看热闹的女同事们笑意盎然，俨然好戏就要登场的模样，窃窃私语，还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如同看待待宰的羔羊，却丝毫同情都无。
这声音，她很熟悉。
初到公司时，正是这个声音主动唤着她的名字，热情且爽朗的声音一如她的笑容。男子气的外貌，却能时刻带给人细腻的关怀，那个女子，她以为，她们是好朋友。
缓缓转过身，顾旻姗，高挑的身材离她不到一米远，短发俏丽，五官凝然不动，隔着黑框眼镜的双目，丝毫暖意都无。冷然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人，她们似乎从未相识。
“旻姗，你的意思是，要赶我走？”一时间发生太多变故，紫涵如此，旻姗也如此。在她离开公司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的。楚亦歌，你身为公司新人，不仅不严守本分，为公司尽心尽力，还心怀不轨，破坏公司纪律。留在这儿，对你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声声入耳，竟像是无情的宣判，在众人的包围之中，宣读她的罪大恶极。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楚亦歌几乎要撕破自己仍旧努力支撑的笑容，打破这份平静，心中的冤屈在叫嚣，呐喊。面前陌生的顾旻姗，眼神如刺，竟像是要把她凌迟处死。
“你这话有证据吗？凭空说出这些，可是诬告！我自问对公司尽心尽力，哪有什么心怀不轨？”楚亦歌稳定了情绪，冷然问道。
“那你能解释，你和于岩之间的关系吗？”顾旻姗不急不忙，盯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我和于岩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对你们解释。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人私事？况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权利开除他人的？”
楚亦歌看似柔弱，话语间却句句不甘示弱。如此强硬的态度令旁人一惊，几个原本置身事外的人这下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纷纷过来看起了热闹。
“别人或许无权干涉，但我和凌紫涵，作为你在公司最亲密的朋友，你和于岩之间的点点滴滴，没有人比我们更有说话权了。你向我们要求证据，那你自始至终不是只有转移话题吗？既然坚持自己是被冤枉的，何不讲清楚你和于岩之间的来龙去脉？他对你百般照顾，相信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办公室恋情，这严重性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释了吧？你是想把这事闹大，和于岩一起走人。还是趁着现在，主动离职，息事宁人呢？”
顾旻姗话说毕，眼角微挑，似有刻意挑衅之意。
一旁的凌紫涵走上前去，似乎想要劝止她，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紫涵渐渐从方才不可自已的盛怒中清醒过来，不忍之心占据了上风，看向楚亦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歉疚。
可顾旻姗无动于衷，继续双手交叉胸前，如同对待猎物般不急不慢，却胸有成竹。
楚亦歌忽觉有些好笑，凌紫涵是为了于岩才忽然失控，对她不留情面，那顾旻姗又是为了什么？非得要将她赶出公司？
难道，是卫之恒？
忽的一道精光闪过，确实如此！卫之恒和顾旻姗从来形影不离，关系密切，即便对外一直宣称是朋友，但顾旻姗从来没否认过，对他有无好感。
此趟前去日本，发生的大事之一，就是卫之恒的告白。这样看来，顾旻姗的坚决也并非如她表现的这般处于爱护公司的正义之心了。
想到这里，楚亦歌不禁笑意浮现，看向顾旻姗和凌紫涵的眼神多了一分怜悯。
“唉，都是为情所困的人。你们以为赶我走，他们就会属于你们了？”
被楚亦歌洞穿心思的两人有些慌张，含糊的表述又使得周围人群议论纷纷，猜忌四起。
看着这幅混乱的场景，楚亦歌忽觉十分疲惫。她今日前来，本就是打算向于岩递交辞呈。不舍凌紫涵和顾旻姗这两个朋友，还心怀歉意，来找她们二人说个清楚，在一切都即将结束的时候，这两位被她记挂于心的朋友忽的闹了这么一出，还被周围人看了笑话，对她们以后的发展都会有影响。这样的结果，她不想看到。
也罢也罢。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吧。楚希，你本就是孤儿一枚，一直期许着他人的关注，在乎，从来不肯被忽视，现在，事实证明，他们都不会永久关心你。所有的情感，都不过是暂时的。
楚亦歌收敛了笑，认真的看向那慌乱的二人，说道：“你们是我踏入职场最初的朋友，这个听说黑暗可怕的世界，因为有你们的存在，我丝毫都不会畏惧。现在看来，确实是我错了。哪有永远的朋友呢？大家都是自私的，当所想所要有所交集的时候，情谊都无所谓了。不过你们要记住，我离开这个公司，与你们无关，今天这趟过来，我本意就是如此。辞呈一直呆在于岩的办公桌上，你们真是多此一举了。”
说罢，楚亦歌如释重负，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震惊的事实道出，凌紫涵想要挽回楚亦歌，一想起方才自己的无情控诉，又百般后悔，不忍再开口。
顾旻姗恍惚了一阵，随即故作镇静，安然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脑中纷乱不已。
楚亦歌终于离开了，她不会再来纠缠卫之恒了！这不是正如她所希望的吗？之前与楚亦歌之间，也并无过多的朋友情谊，在她心目中，每个人都可以是朋友，可每个人，都可以抛弃。
顾旻姗，你不安什么？你做得很好，卫之恒，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那天之后，凌紫涵果然在于岩的办公桌上看到了那份辞呈，原本混沌的大脑突然清晰起来，她究竟都在做些什么？楚亦歌是她第一个朋友，她居然因为嫉妒那样对待她。可再多的歉疚又有什么用呢？楚亦歌，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到家中的楚亦歌，疲倦席卷而来，却还强撑着将家中收拾干净，她准备的离婚协议已放置在客厅之中，哪一天斯盛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看见。这算不算，他们婚后，她为他准备的第一份礼物？
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如他所愿。
这段婚姻，结束了。
楚亦歌的职场生涯，也结束了。
以后，只有一个孤身一人，再无牵绊的楚希。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疲倦阵阵袭来，楚亦歌沉沉地倒在床上睡去。这个家，她一个人的婚房，就睡最后一小会，算是个告别仪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