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
宛阳国南田郡的安陵氏!
云霁月恍惚伫立窗边,目光游离在玉佛与窗棂之间,少顷,定格在百米开外的湖心亭处。一池碧波,绿柳环抱,似锦的繁花缀满湖畔的绿地,满眼尽是盎然生机。多么明媚的春光啊,可她的心为何倏然转冷?冷得连指尖都微微泛凉?
五年光阴,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大到可以扭转今生的命运,但如今…她迅速瞥了眼手中一汪纯净通透的绿色,那安陵二字深得似要刻入她眼底一般,是否前世今生,她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自在为人?
犹记前世,她是孟童,因为十七岁那年一次不经意的邂逅,她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局,万般不甘之余成为罪恶天堂的一员。八年之后,本以为自此可以远走高飞的她,却始终逃不出那个致命的局!连亲人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就已结束年仅二十五岁的生命。
再世为人,又是一个五年,她一展自身能力、同时依仗外界助力让云家一跃成为宛阳国首屈一指的巨贾,垄断全国木材行业,兼营茶叶、布料、香料、古董、珠宝,几乎是富可敌国!近年来,连朝廷都要给云家三分薄面。就算如此,她依然不敢懈怠,更欲加深加强云家的根基,她这么做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她十分清楚今生的自己生活在一个皇权至高、男尊女卑的世界,她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而不可侵犯,日后才有自由可言。
对她来说,今生最起码的自由就是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
早在重生成为云霁月的第二个月,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可那时她还能以年纪小为由,拒绝爹娘。等她及笄时,娘亲偏又顽疾缠身,连娘亲自己都无力医治,最终香消玉殒。在娘亲设灵当日,安陵家亦曾派人前来吊唁,更借此提及双方亲事。云霁月记得那时,她真的满心悲痛,无法接受娘亲逝去的事实,短短一年,她真的将那个温婉的女人当成了妈妈一般敬爱。故此,她以母亲新丧,她要为母守孝三年为借口,再次拒绝了安陵家。
如今,三年之期早过,但安陵家却再也没有派人前来提起亲事,而她也趁机以丢失金针之事混淆视听,令外界疯传她已在宁泉府遇贼失贞!她原以为可以安渡一段日子,却不料她爹却在这时将婚约信物拿了出来,真真教她措手不及。
“爹,女儿不想嫁,况且近来外头都在议论女儿,想必安陵家也已听闻,女儿若嫁过去,恐怕……”云霁月缓缓将玉佛放回白玉匣内,几步走到云仁祥身旁,将匣子轻放在他手边的榻几上。她以为爹会立刻展开游说、规劝,不料,等了片刻始终不闻他发话。
云仁祥定坐在罗汉榻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手边的白玉匣,纷飞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沁雪才嫁入云家一载,小夫妻俩夫唱妇随,天亮去给爹娘问安,用罢早饭一道去布坊,一直忙碌至午饭前,再一道回府。倘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午饭过后,他俩便会在园子里或一个作画、一个刺绣,或一个看书、一个研究医理,又或在天气晴好时,一同去郊外游玩。那样的日子,纯粹而又甜蜜,上至长辈、下至家仆皆是乐融融的,整个云府一团和气。
云仁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和沁雪白头终老。可惜,事与愿违。半年后,宛阳国与齐芮国的三江关之战,令泰沂府这个边区陷入战事之中,虽说云家并不处于边关,而是在离三江关较远些的青田县,可因着战事,许多边关城池的百姓皆逃离家园,奔向离边关较远的其他县城。而青田县亦难幸免,一时间变得嘈杂无比,许多商铺干脆选择歇业,大家都在惶惶不安之中期盼战事快些结束。
三江关之战持续了大半年,可似乎还没有打完的迹象,宛阳国大军仍一拨拨的自南田郡和宁泉府经青田、大和等县开往边区。
云仁祥不止一次在想,倘若没有那场战事,也就不会有两家儿女的婚约,更甚至他至爱的妻子也不会这么早便离开人世!
“月儿想听听关于婚约的往事吗?”云仁祥突然幽幽开口。
兀自神游的云霁月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回神道,“女儿想听。”关于那个婚约,她虽知道,但也没人跟她详述过,她对此倒真是挺感兴趣。
云仁祥微笑一下,令她坐到罗汉榻上来。他兀自拿起手边的白玉匣,轻轻打开,盯着匣中的玉佛。跟着,回忆便如打开的匣子般,一下子涌了上来……
记得那是战事持续了近十个月时,恰逢两国大军休战又时值春暖花开,和风拂去冬季的死寂与阴霾,天地万物日渐复苏,生机迸发。是以,云仁祥和伊沁雪决定趁这难得的好气候去远郊踏踏青,散散心。那一日的游玩还挺尽兴,夫妇二人在夕时打道回府,可当云家的马车行至近郊小道时,一架外观略显华丽的大马车险险自他们的马车边挤来、超越过去,由于车帘掀着,云仁祥清楚看见车夫赶车的模样似乎很着急,可又不敢让马车跑得太快,他当时便觉纳闷,不过人家的马车很快就不见了影,他便没再多想。
云仁祥没再多想也没想到,等自家的马车行至青田县城时,那架马车居然横在街道口,车夫一脸慌乱地四处张望,车里有女子在喊,“杨大哥,夫人她不好了,你快带我们去找大夫啊,快!”女子一喊,那车夫顿时更加紧张,随便拦个路人便抓住人家双肩道,“这儿最近的医馆在哪儿,快带我们去!”他面露戾色,声音粗嘎,吓得路人直摇头,更连忙用力挣脱他的双手,飞快跑走。
原本还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见这架势,也顿如鸟兽散,刚才还喧嚣的街头一下子变得冷清,就连夕阳都收起最后一道光芒,没入西下。
“呜呜——杨大哥不好啦,夫人她…她见红晕过去了…”马车车窗里突然伸个脑袋,一个年轻女子哭嚎道。
见红,莫非那位夫人即将临盆?伊沁雪听罢心下一紧,竟顾不上跟她夫君打声招呼便窜下马车,直奔前方那辆大马车而去。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敢闯我家夫人的马车!”伊沁雪一心救人,来到马车前就想往车上钻,那五大三粗的车夫见状,手中马鞭一挥,狠狠抽在车辕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伊沁雪被他拦下却并不害怕,峨眉一蹙,严肃道,“你家夫人可是要临盆了?”
“是是,敢问这位姑娘知道哪有医馆吗?呜呜——”不想,回答她的却是方才那位啼哭的年轻女子,是她闻声又探出车窗来。
“要救你家夫人就请他先让开,我好瞧瞧你家夫人情况。”伊沁雪杏眼一瞥,见年轻女子双手沾满鲜血。
“啊!杨大哥你还不快让开,万一夫人有……”
不等女子把话说完,伊沁雪便觉双脚一空,她几乎是被那车夫拎上马车厢的。一入车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遂扑鼻而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妇人昏死在锦褥之上。她见状暗暗吸了口凉气,连忙并起两指将妇人周身要穴封住,唯恐她失血而亡。之后便嘱咐道,“如若你们相信我,就跟紧我家马车,随我回府医治这位夫人,否则,一尸两命。”
------题外话------
木有留言,为麻木有人冒个泡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