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舞凡心里将贺宣又翻来覆去骂了一遍，面上却笑得真诚无比，一转身，朝贺宣示意：“大人肯光临的话，那是小人的荣幸了。大人这边请！”
贺宣朝她点头一笑，当先走了出去。
谁也没看见，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张舞凡带着那幸运的小偷跟在贺宣的身后，走出了巷道之后，前方不远处就是热闹的梧桐大街。
贺宣远远地看着热闹繁华的大街，脑海里却浮现出几年前的梧桐大街来，那时候，还破败不堪的梧桐巷，里面住着的那些人，谁能想到，几年后，这里会因为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几年，贺宣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女孩，由一个被街头地痞整日欺负的摆地摊的小女孩，长成了这远近一霸，名下的张记产业更是遍布边城，甚至还朝大秦国和梁国内地城镇延伸开来。
如今，说起张记的大当家，各国的商界政界，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样的人，是梁国的太子殿下必须拉拢的强大助力！
更何况……
贺宣忽然回头看了看张舞凡，眼神顿时露出隐晦的激赏来。
他心里暗暗道：更何况，这样的奇女子，叫人自然而然地想要靠近。
这样强大的女子，也叫他好奇极了。
一行人还未到酒楼门口，就见一名小二急匆匆地从酒楼里冲了出来，远远地朝张舞凡挥着手，眨眼间就跑到近前，压低声音朝张舞凡急道：“当家的，那人又来了，掌柜的不敢往外轰人，您要不要暂避一下？”
张舞凡闻言立即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是看着前方贺宣那高大的背影，只得摇了摇头：“罢了，走，去瞧瞧她要做什么！”
一行人脚步不停地进了酒楼，还未站稳，一道万紫千红的身影，就朝着张舞凡扑了过来。
“妹妹，你可回来了啊。”
张舞凡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身边的贺宣忽然撞了她一下，下一刻，她的身子就落在了那个香气扑鼻的怀抱里，被抱了个严严实实。
那是一个正当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瘦长的身形与张舞凡有几分相似，一张脸也与她有五六分相近，那张本来清水芙蓉般得脸上，却涂着厚厚的脂粉，一张脸白得吓人，可偏偏脖子上的脂粉又不够，脸和脖子就显出巨大的落差来，叫人看了忍不住地膈应。
贺宣站在一遍，见张舞凡浑身僵硬地被那女孩抱着，又看了看两人相似的脸庞，若有所悟地笑了笑。
张舞凡见他笑起来，顿时觉得更加尴尬，立即伸手掰开了那女子，呵呵一笑：“舞心姐姐，你怎么有空出来？军妓营的嬷嬷们知道吗？”
这女孩名唤张舞心，正是当年张氏灭门时，仅存几名女眷中的一个，当年因为她才五岁，得以幸免于难，但是也被打入了边城的军妓营。
她可没有张舞凡这样的好命，她先是被嬷嬷当成丫鬟养在了营里，十三岁那年，就被逼着开始迎客了。如今在军妓营已经隐隐有成为红牌的势头了。
她看着张舞凡，眼底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羡慕和嫉恨，面上却摆出讨好的笑意来。
“妹妹，我是偷着跑出来的。都来了好几次了，总也遇不上你，你贵人事忙，怕是把我这个做姐姐的都给忘了吧？”
张舞凡只是笑嘻嘻地拉住了她的手，拖着她往大堂之后的小院走去。
她边走边笑道：“舞心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最近在外走货，今儿个刚回来，没来得及去找你呢，这不正好你就来了，快，姐姐，咱们去后面说话，后面凉快。”
她回身朝方才跑出来的小二吩咐了一声：“伺候好贺大人，明白了吗？”
那小二立即点头哈腰地应了，带着贺宣朝楼上走去。
贺宣缓缓地走在红漆阶梯上，却忍不住低头朝张舞凡的背影看去，忽然觉得这丫头装模作样的小模样真是好玩，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张舞凡却对背后的眼神毫不在意，只笑眯眯地拉着张舞心，掀了大堂后门上的帘子，走到了后院。
因为酒楼刚刚被她盘下来，这后院里平日就作为掌柜和伙计们休息的场所，还没有收拾齐整，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张舞凡却丝毫不以为意地在小院的一只木凳上坐了下来，指着身边的另一只凳子和张舞心说道：“坐吧。”
张舞心却看着那脏兮兮的凳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拗不过张舞凡的盛情邀请，姿态别扭地坐了上去。
张舞凡看着她，笑眯眯地问：“姐姐今天来这酒楼里等我，怕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说吧？妹妹最近琐事太多，姐姐还是直截了当地把事儿说了吧？”
张舞心转头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啪嗒啪嗒地流起了眼泪，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张舞凡也不惊讶不着急，只从身上拿了个灰扑扑的汗巾子，刷地一下子递到了她面前，像是做好了等她哭完再说话的准备，一点安慰的意思都没有。
张舞心见她不上道，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愤怒的失望，也只得抽抽噎噎地接了那皱巴巴的汗巾子，虚虚地擦了眼泪，这才止住了哭泣的势头，抬起头来看着张舞凡。
“妹妹，看在你我同出一门又是姐妹至亲的份上，你……你就出钱替姐姐赎了身吧？那军妓营，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啊！”
张舞凡眼眸一黯，正色道：“为你赎身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这里面要牵扯的人很多，你知道吗？”
张舞心眼底闪过一丝恼恨，转而继续低声哭泣道：“我知道，我只是个庶出的，比不得妹妹你是长房嫡女有大家帮衬着。少不得，我只好在军妓营里了此残生了……”
张舞凡顿时觉得不耐起来，这个堂姐，她只是见第一面，怎么，就要她拿出身家性命来为她赎身？
不然就是看不起她的出身？这是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