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午时的时候,杨树就行色匆匆地赶到了酒池肉林。
他一路不停地上了二楼包间,却见张舞凡正在优哉游哉地吃零食,叫他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半晌,才摇摇头说道:“你这丫头,当真是一点都不上心么?外面都乱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吃喝玩乐?”
张舞凡斜斜地躺在房内的矮榻上,噗地一口吐出嘴里的瓜子壳,脚边满地都是瓜子松子核桃壳。
她朝着杨树招了招手,将手里的果盘递了过来:“吃瓜子。”
杨树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坐下来后,才有功夫长舒了一口气,沉声道:“将军府那边已经把吴德沛的死讯通报出去了。吴德炎知道他是中毒身亡,果然震怒。府尹大人那里接了这桩案子,现在已经封锁了四面城门,城内四处都在搜查呢。”
她点了点头,嘎嘣嘎嘣地磕着松子,笑道:“乱吧乱吧,越乱越好!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又该是谁倒霉了!”
杨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神神秘秘地道:“对了,你听说了没有,听说秦国的三皇子最近病了,躲在府里养病,谁也没见着他的面!我觉着,他极有可能是借着生病的借口离开了秦国!最近外面有传言,他可能来了边城刺探军情!”
张舞凡忽然坐直了身子,颇有兴趣地道:“哦?还有这事?那个司马拓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顺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消息可靠吗?”
杨树顺手从她手里抢过一颗刚刚剥好的松子仁,塞进了嘴里,看着她瞬间瞪大的双眸,笑了笑。
“只是我的猜测,但是,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她一边拿了颗松子,自己动手剥着,一边双眼骨碌碌一转,立即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有了!你过来……”
杨树立即倾身上前。
她神神秘秘地那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压低声音叽叽咕咕地说了片刻。
杨树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半晌,忽然挑眉笑道:“这样么!也好!”
他看着张舞凡那双明亮的不像话的眼睛,顿时笑了:“你这丫头,一算计人就是这副样子,真是……”
真是叫人移不开眼啊。
张舞凡被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起来,轻轻咳嗽一声,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只淡淡地道:“杨树,你去外面吩咐龙二做事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杨树这才回神,自觉方才对她的神态有些失礼了,也立即红了脸,起身慌慌张张地道:“好的,我这就去找龙二,你……你等消息就好。”
她不看他,只点了点头:“好。”
杨树转身就走,出了包厢的门,正要大步下楼,却与迎面而来的人险些撞在了一处。
来人也是个欣长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劲爽的黑色长衫,因为天气热,他正拿着一把折扇急急地扇着,冷不防地与杨树撞在了一处,便下意识地一脚踹来:“起开!”
杨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人,一个没防备,被踹了一脚,也没看清对方是谁,也下意识地举掌拍去:“放肆!”
只听砰砰两声,两个男人立即对接了一掌,各自被对方的掌力击开两步,看向了对方。
杨树这才看清,对方居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贺宣!
贺宣也收了折扇,眯着一双暗沉的眼眸,似乎颇为惊讶地看着杨树:“杨二当家,以前本官竟不知,你还有这一身功夫,倒是本官走眼了啊!”
杨树温文尔雅地一笑,朝贺宣抬手一礼:“方才是小人失礼了,大人莫怪。不知大人今日来我们这酒池肉林,可是要宴请宾客?小的现在就为您安排?”
贺宣那张俊朗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可疑的尴尬来,他没好气地冲杨树摆了摆手:“罢了,我来是找你们大当家的,她在里面?”
杨树顿时觉得有些不高兴了,只是,还是谨慎地收了面上的不郁,转身朝包厢里朗声道:“当家的,贺将军来了。”
“哦,是吗?将军请进!”
贺宣斜着眼看了杨树一眼,转身径自推了房门走了进去。
杨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地,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贺宣却径直进门,啪地反手关上了房门,隔绝了杨树那道凉飕飕的目光。
张舞凡在房内,手忙脚乱地拿一张灰溜溜的帕子将桌上和地上的果壳都盖住了,回身微微有些尴尬地看了贺宣一眼,草草地行礼:“校尉大人。”
贺宣又啪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斜着眼看着张舞凡,似笑非笑:“张大当家的倒是好享受。”
包厢里门窗边都放着一盆盆的冰块,微风吹来,就有阵阵凉气透进来,极为消暑宜人。
她立即龇了龇牙,笑道:“校尉大人倒是很悠闲,竟然日日都能出来闲逛。不知今日来我这酒池肉林,有何贵干?”
贺宣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个东西,是在游骑将军的将军府里找到的,我想,你可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吧?”
她一惊,伸手接了过来。
细细一看,她立即惊得止不住浑身冒出冷汗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手环,简单的褐色绳结,上面缀着一小块褐红色的木雕,只有一个小小的古纂字“张”。
这是张记特有的标识!
刹那间,她神色变了几变,转而哈哈一笑,将那手环扔在了桌上,看着贺宣道:“不错,这是我张记的身份标识!怎么会落在吴将军的府邸里?”
贺宣看着她又开始装模作样,也不道破,只淡淡一笑,在桌边坐了下来,伸手掀了那张帕子,露出桌上的狼藉来,他忍不住抽了抽眉角。
“吴将军今早遇刺身亡,对方居然往他的卧房里送了一具带着满身毒药的女尸,吴将军一时不查,中了毒计。此事,大当家的有什么看法?”
张舞凡却面不改色地坐着,看着他,答道:“我的看法么,那就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