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姨娘的动作很快,许是因急着讨药给池晚雪,故而第二天下午便带了消息过来,道桂枝证实纪氏确实有了身孕。
池晚妆沉思了会,问道:“那她人呢?”
“纪氏心思缜密,加上如今又有了身孕,较平时更加细腻。桂枝虽是她亲信,但也不好直接回池家来见大小姐,婢妾已经命人给她带话,要她傍晚时寻个理由出府,就在纪公府临街的自远茶楼里。”
贾姨娘说完近前了步,满眼希冀的恳求道:“大小姐要婢妾做的都已经办了,您是不是可以将六小姐的药给婢妾了?”
“急什么?我答应姨娘的自然会做到,你先回去吧。”
池晚妆端起茶盏抿了口,见对方杵着不动再言道:“放心,我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婢妾定是相信大小姐的,那我这就先回去了。”
虽说贾姨娘略有不满,却亦明白这绛绫阁不是她能多待的地,转身即出了院子。
缓缓拨弄着盏中的茶叶,池晚妆语气悠悠的唤道:“明笙,你乔装出城,找家隐蔽些的药铺,买些麝香回来。”
“是的,小姐。”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视线,她小抿了口突然起身朝隔壁的书房走去。
明艺忙跟上前,铺纸研磨。
提笔书写,对折封好。
交代明艺亲自到北定侯府交给北言喻后,池晚妆后仰在位上。适时碧蝉自外走了进来,行礼后禀道:“小姐,四老爷来了。”
池泉?
美眸微眯,她起身就往厅堂走去。
池泉负手立在正中,听见动静背过身来,先是看了眼碧蝉,接着将视线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温声的唤道:“大侄女。”
她淡淡瞥了眼对方,径自在主位上落座后挥手让碧蝉退下,望着池泉含笑应道:“四叔许久都没回府了,今儿突然过来可真是稀客。”池晚妆也不唤人上茶,直白的言道:“我这还有事,您有话就请直说。”
“呵,你这丫头倒真是不客套,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叔叔,这么急着赶人是担心失了老夫人的欢心不成?”
池泉褒贬不明,边走到几前拿起先前带来的福纹长木匣边感慨道:“回来短短数月就有这般能耐,你池晚妆还会担心别人的喜怒?以你如今的身份,就算老夫人不乐你与我接触,也不会明说,何必还这般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可不是什么好人。”
都暗帮着纪妙母女谋害自己的人,贪利自私,池晚妆哪里会信他如表面般无害。
池泉则似无奈的苦笑了笑,亦不多计较,将木匣递到对方眼前,“我原也是不想回府的,奈何主子有令,我不得不从。诺,这是二殿下让我带来给你的。”
赫连枫?
他昨晚的那番话尚还犹存于耳。
望着木匣,池晚妆愣怔了会,没有立即伸手接过。
池泉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催促道:“怎么?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长方形的窄小木匣,池晚妆拿在手里,有些微沉,而打开一瞧,是把匕首。
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华丽匕首。
“这是日前殿下特地命人替你打造的,用的可是世间罕见的墨铁,刀身如墨,却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池泉边说着还边“啧啧”了两声,后退几步打量起身前少女,摇头费解道:“池晚妆,不知晓的还以为你过去十余年不是寄身在柳州陆家,而是跑南疆巫族里修炼去了,这魅惑男人的本事真是不小。”
听出了他的讽刺之意,池晚妆头也不抬下,清冷的回道:“既然知道你主子对我另眼相看,说这些话就不担心惹祸上身?”
“我瞧着你不像是那般无聊之人。”
“自以为是。”
将匕首重新收于匣中,她递回给池泉拒道:“我手中的刃,不该是二皇子所赠,你拿回去还给他。”
“殿下就知道你不会收,这方让我给你送来。”
池晚妆展笑,不以为然的讽道:“可惜,你这位叔叔,在我这并没有多少颜面可言。”
“晚妆侄女,你不必挖苦我。我池泉有今天,难道几句难听话就能影响的了我?”池泉倒也不怒,只慢条斯理的续道:“二殿下知晓你不会收他的东西,所以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
池泉吐字清晰,字字缓慢,“连永伯府的二公子帮你,可不是没有理由的。”
池晚妆微怔,显然没想到赫连枫会拿连州说事。
她知道连永伯府是连贵妃的娘家,是他二皇子的支持者。而上回在连府遇见连州时,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兴趣和激动自也不会是对个初次见面小姐该有的。
只是赫连枫现在说这话,显然是在提醒自己,早就受了他的恩,现在再想和他撇清关系已是不能。
池晚妆并不清楚赫连枫了解她和赫连鞒关系到何种程度,但他昨晚说赫连鞒能帮自己的他亦能,而现在又送上这把匕首,是想自己接受他的保护。
池泉只是个传信送东西的,并不知道个中缘由,见其出神转身就朝院口走去。
池晚妆却出声喊住了他,几步追上依旧将匣子交给他。
“我不要这个。”
她话音落下,望着池泉再劝道:“你是二皇子宫里的人,主子好你才有荣华富贵,该进谏的时候就不该退后。”
池泉懵懵的将木匣收在手里,有些出神有些惊讶。
二殿下是那样尊贵的一个人,池晚妆居然将其拒之千里?这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毕竟据他所知,池晚妆进府后就在耍手段取悦老夫人,她其实亦是个玩弄心计的人。
或许都是被池家所排斥的,故而池泉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觉得自己和她都是可以为到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而在他们本身还不够强大前,自然就是抓住身边最大的势力倚仗,如此别人才不敢轻看欺凌。
诚如他攀住二皇子般,池晚妆回京后笼络老夫人、交好楚家父女,乃至和北定侯府定亲,不都是为了加重自己身上的筹码?
但无论是老夫人、楚家还是北家,哪有二皇子来得强大?
可她,竟然推开了二皇子!
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但尚在池泉没能想明白过来时,池晚妆已经唤人送客。
亦是因她的态度太过坚决,池泉不得不离开。
……
本以为明艺去趟北定侯府会很快回来,熟知午后明笙都买了麝香回府而她却还不曾见影。
将药包呈上的同时,明笙提醒道:“小姐,纪氏她懂得医术,这麝香怕是无法近她的身。”
“我知道她懂,没觉得这药就能害了她。”
“那小姐您还?”明笙不明白了。
池晚妆慢慢打开,伸手取了块放在鼻间闻,而在明笙急得想提醒她女子不能多接触要远离时,突然开口道:“听说纪公府的太夫人身体抱恙,咱们的四小姐明儿就要过去探望。现如今纪氏虽然被休,但韩氏依旧是她的外祖母,且纪公爷也还是她的舅舅,这份血缘亲情是天性、抹杀不了,老夫人已经同意了。”
闻者双眸泛光,凑近接道:“小姐,您是想通过四小姐之手?纪氏对她送的东西肯定不会太过防备。”
“没有,纪氏她在这档口谁都不回信,饮食起居必然仔细得不能再细。”
明笙就皱起了眉头,她知晓主子不会让纪妙留下那个胎儿,早先前的时候就猜着对方这怀孕到底是真是假。如今既然是真,那小姐自然是要出手费个力的,只是如何下手成了问题。
“小姐您等会不是要出府见桂枝么,她是纪氏的身边人,下手的机会肯定多。”
池晚妆摇头,望着明笙回道:“不用她下手,我也不去见她,等会你替我跑一趟自远茶楼。”说着将麝香重新包起递过去,再添道:“不过有个事你还得先办好,我知晓你和各院的人都相处的极好,池晚凤她听说纪氏回了纪公府后夜晚难眠让绣房里的人做了两个香囊,你想法子将这些加进去。”
明笙听得越发糊涂,简直是一头雾水,不是说这麝香会被纪氏发现的么?就算藏在香囊里送去,对方还是还会有所察觉。
这已经是个不会成功的计策,为何还用?
而她不解间,池晚妆已经再次吩咐:“当那两香囊送到纪氏身边后,你让桂枝出面。我若是要用她,就凭她现在在纪氏身边的那点信任,可是远远不够的。”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明笙恍然,原来是这么个事,麝香藏在四小姐送去的香囊里,无非是要在纪氏母女间埋下个隐线,而最大的关键并不是能不能害了纪氏的胎儿,而是帮助桂枝取信于她。
她暗自佩服起自家主子的聪慧。
同时又好奇,经此一事后纪妙定然更加警觉,那到时候用的实招是什么?
只是这个疑惑,从府外回来她便知晓了。
明艺从北定侯府带回来两个护卫,是池晚妆要借用的人。
北世子的话很有趣,美其名曰保护未婚妻安全,却又担心相府的长辈心生不满,故而外带了句担心未婚妻被抢。
但只有池晚妆知晓,他们其实并非是北定侯府的人。
两人自称绝五、绝七。
是赫连鞒十二绝卫中的其中之二。
亦怪不得明艺会去了那般久。
而对于赫连鞒的大方,池晚妆是真觉得意外的,据她前世所知,这十二绝卫武功超群且只听从他的指令,让两人伪装成普通侍卫守在绛绫阁外,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毕竟,她只说要两个高手,诚如北定侯府那般的人家,隐卫杀手定然不少,挑两个过来便成。
北言喻却通知了赫连鞒,而对方还将这样的人安了过来。
望着院门口守着的那两个高大身影,池晚妆都有些难以开口下令。
她其实真没什么复杂计划,只是想让纪妙发现其怀孕之事已泄露出去且引来了谋害之人后,在胆战心惊的紧张精神之下,直接安排两个高手过去将她的孩子打掉。
是最普通常见的法子,就是绑起来塞了布条暴力揍打。
而当刚刚关起门来,绝五绝七说往后听从自己吩咐的尽忠宣言后,倒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现实便是如常的遵循计划进行中,池晚凤拿了那两个带有麝香的香囊去纪公府,回来的时候满脸愁苦费解,更是到绣房中逮着绣娘们盘问了番。
池晚妆便还是喊来了绝五,言辞正经的下了指令,道不必用内力就拳打脚踢,打到她肚子见红。
被荣幸分配得了任务的绝五出屋,在绝七羡慕的目光下闷闷的离开了相府。
这肯定是他人生生涯中最最特殊的任务。
而且必定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当天夜里,纪公府中正深睡着的纪妙突然被惊醒,原因无他,只是下腹骤然一疼,她就睁开了眼睛。这双眸刚瞪大,便发觉自己全身皆不能动,而口中亦塞着实实的布帕。
胳膊正被人揪起,眼珠转动间方注意到床前站着个蒙面的黑衣人。
纪妙先是震惊,不明白戒备森严的纪公府怎么就闯进了刺客,何况她弟弟安排在自己屋外的那些隐卫难道都没有发现的吗?怎能任由人在自己屋中行凶?
而惊讶过后,更多的就是恐惧。
自己落在了歹人手中,且小腹处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人来意绝对不善!
想要呼救,却发现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声。
而这时,绝五见其清醒了过来,抬起拳头就朝对方的小腹打去,再见到她面孔扭曲之际,手中力道更是提了起来,视线却别向旁处。他这倒并不是因为什么心存不忍,毕竟能身为绝卫之一,他这双手再残忍的事都做过。
他只是觉得,太没有成就感。对付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个人不会做?简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再且还不能让她发出声音,可是连丁点的激情都没有。
而纪妙,直痛得全身酸楚,小腹处更是传来阵阵绞痛,但对方连让自己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下手时是又重又准,就专对付了她的小腹。
残留的清醒让她将这白日晚凤带来的麝香香囊联系在了一起,心知这是有人要害她肚子里的胎儿。
但现在,身下有暖暖的液体划过她的大腿,不知是疼的还是心痛,陷入黑暗前她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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