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夜空,只点缀了几颗惨淡星辰。
苍茫大地,一片漆黑,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杂草丛中时不时传来几声悠远的虫鸣。
杂树生花的绿林间,戴着潮气的草丛中,有一抹急匆匆的白色影子,在无际原野慌乱的奔走。在茫茫夜色中,恍若幽灵在黑夜里游荡,给人一种望而胆怯的恐惧。
孟蝶儿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琵琶,一双杏眼圆瞪,恐慌地望着四周,刚刚的夜半惊魂还让她处于惊心肉跳的状态,她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她已顾不得害怕,她的脑袋里只充斥着一句话,快点走、快点走,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快点、快点、再快点……
茂密的树林,弥漫着淡淡的白雾,弯曲的小路隐隐约约延伸到远方,可脚下却已没有了路,只是树连着树,枝连着枝,新冒出的嫩绿遮掩住了苍老的树根。
额头上的汗珠顺腮而落,柔顺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脖颈,身上的衬衣已被汗水渗透,手心里的冷汗也已把琵琶上的套布擦湿,她使劲地奔跑着,她生怕那群人追上来,把她抓回去,那样她就成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替死鬼……
她胡乱地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扑腾——”一声,摔到在地上,琵琶也被抛出好远,火辣辣地疼痛顿时从膝盖、手肘传来。
她口干舌燥,喉头仿佛被一团棉花塞住,胸口一片窒息,她气喘吁吁地坐起来,在四周的草丛中胡乱地摸索着。
熟悉的坚硬从指尖传来,她一把抓起,把琵琶紧紧地搂在怀里,生怕再丢失了一般。
她慌张而努力地打量着四周,几乎一样粗壮的树干,几乎一样错综的树枝,跑不到尽头的树林,根本没有道路的草丛,难道……难道她又回到最初的地方?难道奔跑了这么久都没跑出这片树林?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心里一阵担惊,天啊!跑了这么久,竟没跑出这片树林?这可怎么办?怎么办?一种迷茫的恐惧,一种委屈的无助,瞬间袭击了她,她仿佛丧失了力气般,软弱无力地趴坐在地上,晶莹的泪珠瞬间从眼里滑落下来。她想家了,想那个简陋但却温暖的地方,想那张不大但却舒适的床铺,想那对把她宠成掌上明珠的苍老爹娘,还想娘蒸的桂花糕,想爹烙的五香饼……
她抬起满脸泪痕的脸,透过树枝间隙望着神秘的苍穹,她要尽快找到唐彦,也只有找到唐彦,她才能无憾地回家,再次体验那种亲情的温暖,久违了的爱……
“苍天啊,求求您给蝶儿指条明路,蝶儿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走出这片树林,才能找到唐彦?”她的声音很低充斥着无尽的迷茫,还有些许的虔诚。
黑暗中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随后一束红色火苗在夜幕下跳跃,给无边的黑夜增添了无尽的暖意。
看到这束时隐时现的火苗,彷徨的孟蝶儿忽然心升莫名的希望,她仿佛中了魔般,顾不得疼痛,顾不得伤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火苗奋力地奔跑。
近了、更近了,眼看就要追上火苗,可火苗又在百米之外,她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信任。
树林渐渐有了尽头,嫩绿的草丛间渐渐露出了平坦的小道。
在她惊慌的奔跑中,天渐渐地亮了,那束火苗也随之消失了。
一座错落的小镇,呈现在苍茫的原野之上。
她欣喜地笑了,看了看身上的白衣沾上了无数的灰尘,裙摆处还被划破了两处,琵琶上的软布也已变得脏兮兮,她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汗,向小镇走去。
薄薄的潮雾萦绕在半空,给古典的小镇带来一种朦胧的美,一种祥和的安逸。
青石板的小道上,三三两两的平民走过,两边有不少的摊主在忙活。
孟蝶儿抱着心爱的琵琶战战兢兢地向前走,她生怕有人会认出她,故意抬高手臂,用琵琶遮挡住了半边脸。
米粥的清香,糕点的甜美,充斥在空气中,让跑了一夜饥肠辘辘的她馋涎欲滴。
她使劲地吞吞口水,目不转睛地望着刚出笼的冒着腾腾肉香热气的精美的小笼蒸包。
“姑娘——要吃早饭吗?”摊主抬头看着蓬头垢面的她,目光里有些猜疑的犹豫不屑的厌恶,“那,里面请吧——”说着他指了指搭建的帐篷。
孟蝶儿羞涩地摇摇头,努力拽回了目光,她现在身无分文,囊中羞涩,心爱的琵琶是现在唯一的家当。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在街头卖唱,她怕引人注意,她怕消息传到十八里铺,她怕昨晚的那群人会来抓她……
她若有所思地抱着琵琶,在青石板的小道上默默地行走。
这千里迢迢,身无分文,如何到京?难道要一路乞讨?难道要风餐露宿?……
“哎——姑娘、姑娘,抱着琵琶的姑娘,等一下、等一下——”一个陌生而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疑惑地转过头,“你是在叫我吗?”她打量着带着灰色小帽,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手巾,一脸忠厚的中年男子。
“是的姑娘,我是在叫你,我是这家粥铺的老板,冒昧的问姑娘……芳名……是不是叫孟蝶儿?”
孟蝶儿狐疑地扫视他,眼眸里写满了惊讶的犹豫。
店老板看她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连忙解释,“姑娘,你也误会,别误会,我没恶意。是这样的,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人刚刚离开,他临走时叮嘱我,说会有一个穿着白衣,抱着琵琶的姑娘从这里路过,他要我把一个天蓝色的包袱和一封信转交给你。”
“信?包袱?慈眉善目的老道人?”孟蝶儿困惑地喃喃自语。
“是的姑娘,请你相信我,东西就在粥铺里,请随我去取。”店主一脸的诚恳。
孟蝶儿犹豫地望着他,经过了昨夜的一切,她对任何人都提防了几分,她心中似信非信,终于她还是点了点头。
刚踏进粥铺一种温暖的清香迎面扑来,透过缭绕的白色蒸气,看到陈旧的桌前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用餐。
店铺老板示意她到靠墙的偏僻座位坐下,并很快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和一小笼包子,“姑娘,我想你一定饿了,你先吃点,我去给你拿包袱。”
“谢谢,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我怕饭钱……”梦蝶儿渴求地望了眼包子,又抱歉地看向店主。
“没关系的姑娘,饭钱已经有人帮你付了。”店主说着离开了。
梦蝶儿虽然惊讶,但也抵不住清香的饥肠辘辘,她拿起包子,端起米粥,急迫地吃起来。
日上三竿。
粥铺里终于清静下来,忠厚的老板和温和的老板娘也终于清闲了些。
老板提着包袱走来,一脸的歉意,“对不起姑娘让你久等了,这会儿真是太忙了。”
孟蝶儿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的老板。你的小笼包和米粥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过奖了姑娘,这都是家常便饭。”憨厚的店主虽这样说,但脸上荡漾的笑容还是有掩饰不住地自得,“这是那位老道人让我转交给你的包袱和信。”说着店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连同包袱一块递给她。
孟蝶儿心中一阵狂喜,这天蓝色的包袱上绣着一朵粉色的蝴蝶,这就是她失而复得的包袱,她连忙地接过来,声音中充斥着无限的感激“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店主。”
“姑娘,举手之劳而已。”憨厚的店主高兴的笑笑。
孟蝶儿打开那封没有署名的信,苍劲有力的字体呈现在眼前——
姑娘: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姑娘与道有着不解之缘,贫道也有心想渡姑娘出红尘,皈依三宝,但可惜姑娘红尘未了。
倾城红颜,是福是祸,一路跋涉,必经曲折。贫道送姑娘两粒易容药丸,一粒为红,一粒为蓝,红色药丸服用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改变姑娘的绝色容貌,变得奇丑无比。姑娘不必惊慌,待姑娘想要恢复容貌时,只需再服用蓝色药丸即可。
三月三日是清明,清明时节雨纷飞,有缘千里来相会,去往京城高宅寻,天机不可泄漏,你自求多福吧,若有苦难之时,再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