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而憔悴的孟蝶儿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三天,双腿的剧痛已慢慢消退,错综的划伤也已结痂。这三天,小谷子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很多,她也默默地想了很多很多,但那种对爱的渴望与向往;那种对情的执著与坚定,从未改变,也从未动摇……
欢快的鸟儿在蔚蓝的空中呼啦啦的飞过。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充满朝气的早晨。
缕缕刺眼的光线透过窗棂洒进并不宽敞的客房。
桌边的铜镜中倒映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三千青丝,玉带珠子,眉目如画,唇如点绛,肤如凝脂。
“姐姐,你……你看我……我这样行吗?”孟蝶儿探究地瞥了一眼小谷子,心中有些不安的紧张。
小谷子点点头,脸上有种痛心的无奈,“妹妹生得国色天香,即使娥眉清扫,胭脂淡然,也恰似出水芙蓉。”
孟蝶儿欢心地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女为悦己者容,她的秀气,她的姿色,她的乔装,一切不都是为的君吗?今天——久等的今天,也许就是他们夫妻跨越前世,今生相认之时……
她像一只久困的金丝鸟,迫不及待地拉起小谷子快速地奔出房间。她现在就要去找她的唐彦了,她要去那高深莫测、金碧辉煌的学士府,她要他看看今生的她。那他又会是什么表情呢?是惊讶?是错愕?还是狂喜?她猜不出,也想不到。但是——她想,他一定会轻声唤她蝶儿,一定会怜惜地抚摸她的脸,一定会轻轻拥揽她入怀……那满心喜悦的期待,更是让她加快了脚步。
阳光好像解懂了她的心,分外的灿烂。
繁华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孟蝶儿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妹妹、妹妹——”小谷子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这京城如此之大,学士府又不知在何处?咱们还是寻人问问吧。”
“哦?原来姐姐也不知路?”孟蝶儿微微回头,语气里有些惊讶。
“我虽在京乞讨二十余载,可从未到过那深宅大院,更没碰过那高耸围墙。再说唐彦两年前才入朝为官,晋升大学士更是不久的事。”小谷子边连忙解释,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哦,是吗?”孟蝶儿也悠地停了下来,她微微喘息,疑惑地问:“哦,姐姐,那唐彦是什么时候才做的大学士?他又是如何入朝为官的呢?你快道来,奴家听听。”
“两年前科举,唐彦高中状元,才入朝为官。听说当时除了金银赏赐外,皇上有意将最疼爱的九公主许配于他,可怎料九公主看上的却是探花郎。探花摇身一变成驸马,朝中官员谁不给薄面三分。探花郎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再加上才识学干并不比状元、榜眼差,自身又有一身好武艺,在朝中很有人缘,也很是得皇上赏识。不管南往北战,还是夜袭敌国,驸马爷也总是跟士兵同甘共苦,不畏艰险,冲锋陷阵。渐渐的也就埋没了状元、榜眼。一年前,唐彦与宰相千金结为连理。也就在成亲后的几个月,唐彦才晋升为堂堂大学士,朝中一品官员……”小谷子不理会孟蝶儿脸上的复杂情愫,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有传言说,状元郎甘心迎娶宰相千金,其目的就是为了加官进爵……”
孟蝶儿惊怔,她的心中一片复杂,绚烂的阳光在这一刻,在她的眼中,也变得不再明媚,甚至有些黯淡。“姐姐,这些话你为何不早点对我说呢?”
“因为妹妹的痴情,因为妹妹口中的唐彦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男儿。”小谷子双眉轻皱,一脸无奈的苦涩,“谁料想?今生的唐彦是堂堂大学士,是个绝情绝义之人啊!”
眼眸里是深深的质疑与丝丝怒意,真的?真的吗?她前世的君,她痴爱的男子,为了名利,为了权势,竟忘却了情定三生的诺言,忘却了曾经的刻骨铭心,忘却了他曾至爱的娘子……不会的,不会,怎么不会?前世的他不就是满心抱负,不甘心平淡度日,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地说,想要入朝为官,想要为国捐躯……唐彦并不爱他今生的娘子,不爱那个宰相千金,他为了名利,为了权势才和她在一起,才和她拜堂成亲。他并没有忘了她啊?即使面对倾国倾城的婉妹妹他都无动于衷。说不定,他入朝为官,就是为了蝶儿更容易地找到他……她就知道他不是负心汉,不是薄情郎,他不会至她于不顾的。想到这里孟蝶儿的嘴边忽然荡起一抹松懈的笑。
小谷子古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还笑得这么满足?
孟蝶儿再次拉起她的手,拦住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大嫂、大嫂,您知道学士府怎么走吗?”
满脸沧桑的温婉妇人,惊异而羡慕地望着眼前的人儿,略带歉意地说:“姑娘,我不知道。”说着不舍地移开那双惊羡的眼睛,缓缓地走开了。
孟蝶儿叹息,又拦住一个匆匆行走,看似温文尔雅,也许在哪个衙门做过事的老人,“大叔大叔,您知道洛轩的府邸怎么走吗?”
“洛轩?你说的是学士府的洛大人吗?”
“正是、正是。”孟蝶儿连连点头。
“从这里一直向前走,到十字路口左转,也就是以香满楼为坐标的那个大十字路口。”热心的老人说着看了看孟蝶儿,见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继续说:“然后再往前走约莫两里路就能看到那座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的府邸了。”
“谢谢您大叔。”孟蝶儿拉着小谷子迫不及待地向前冲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跑过繁华的街道,绕过客满的香满楼,走上清静的小道,目光透过路边的棵棵古树干,就见一道高高筑起的红墙,映衬在绿叶下。
孟蝶儿满心欢喜,她甚至松开了小谷子的手,自己快速地奔了过去。
“哎——等等我,等等我啊妹妹……”小谷子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颇为无奈地跟了上去。
威武的石狮蹲坐在大门的左右。一块象征身份地位的水晶上马石安静地躺在石狮旁边。洒脱飘逸的、赤金的“洛府”两个大字就雕刻在、镶嵌在大门正上方的石匾上。精美的大红宫灯随风摇曳,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两边各站着一位身穿盔甲,腰佩利刀,手持长矛的侍卫。
目光穿过大门,可以清晰地看到高雅而又豪华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小桥流水,精致假山,垂柳绿堤,错综而巧妙地分布开来。一看就知道是能工巧匠的八卦布局。更见飞龙走凤的朱红色的走廊下,偶有几个身穿绿色衣裙,丫鬟打扮的少女匆匆走过……
孟蝶儿看的呆了,痴了,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太阳下片片黄色的琉璃瓦折射出的耀眼光芒,刺痛了孟蝶儿的眼睛。她才微微地眯起了眼,迷离地望着这精美的、似不真实的府邸。她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高高在上的世界,一个不属于她的精美的宫殿,就像海市蜃楼,虚幻缥缈,让她难以走进,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