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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的云层依旧遮掩住了蔚蓝的天。

天色渐渐的朦胧下来,暮色下的大地一片苍茫。

优美的音律在高低错落的殿宇楼台中回荡。

盛装的舞女随着曼妙的音符轻舒广袖,舞出人间的悲欢苍凉。

虽是寒冬腊月,但植满奇花异草的御花园里依旧是一片盎然春意。

古典富丽的钦安殿里,忽然一片安静,徐徐传出侯公公尖声细嗓的声音,这次反军兵临城下,浴血奋战的御林军与殊死相搏的弓箭手功不可没,每人各赏黄马褂一件,赐予黄金百两。今夜特在此为各位摆下庆功宴,还望各位尽兴……

优美的音律再次缓缓奏起,舞女又长舒广袖,翩翩起舞。

御林军皆叩拜在地,高呼谢主隆恩。明亮的烛光中,他们围桌而坐,举杯痛饮,把酒言欢……

钦安殿内外,一片祥和,歌舞升平!

而红灯摇曳,豪华绮丽的花清宫,则一片安静,玄妙的音律隐隐地传来。

驻足而观,宫殿倚青山,湖水映梅花。

孟蝶儿倚窗而立,怔怔地望着那片漂浮薄冰的湖水,她本以为尘埃落定,伤痕累累的她早已心如止水,可怎料听到宰相造反,灭其九族之时,她再也无法淡定,再也不能装作浑然不知,整整一天,她都如坐针毡,心急如焚,不停地徘徊。她想去求父皇开恩,求父皇放过他,可脑海里又浮现他卑鄙无耻,野心勃勃的一面,哎,他简直就是咎由自取……

寝宫的门再次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侍女碧叶端着一个金质圆盘走来,“公主,喝点粥吧。”

孟蝶儿不耐地摇摇头。

“可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样会饿坏的,公主您就喝点吧,这可是素有美名‘天下第一厨’的御膳房李师傅做的。他平常做出的美味可是只供皇上一人品尝,但今天不同往常,钦安殿大摆庆功宴,大家都有口福一尝名厨的手艺。不过听钦安殿的冬梅姐姐说,这可是皇上最爱吃的梨花杏仁羹,李师傅每天都会特地做两碗……”碧叶抿抿嘴,猜测道,“许是公主没有去参加庆功宴,所以皇上就派冬梅送来了一碗。公主,您快尝尝吧,听说这梨花杏仁羹是用十几种上等的药材熬出来的呢,不但养心安神,而且补血益气。”

“梨花杏仁羹?”孟蝶儿诧异地转过身,怔怔地望着碧叶手捧着的那碗绿色粘稠状般的梨花杏仁羹,清香的甜美随着淡淡的热气氤氲在她的鼻尖,她亲不自禁地伸出手,缓缓地接过碗,执起勺柄,轻轻地舀了一勺缓慢地放入口中。

杏仁的苦涩伴着梨花的清香,辛苦的药材伴着纯净的甜美,香而不腻,浓而不稠……

前世今生,她惟一一次品尝到梨花杏仁羹的味道……

江南小镇,湖水泛舟,撒网捕鱼,为了给他做一碗梨花杏仁羹,她当掉那支白色蝴蝶流苏金步摇,跑了十几家药铺,才凑齐这十几位刁钻的药材……可她却一口也没舍得喝……

豪华绮丽的学士府,高耸的亭台楼阁遮挡住了院子里的大片阳光,珍贵的盆栽、花草错综有致地摆放在走廊台阶处。院子左侧古色古香的红色凉亭里,他——那个负心的人与那个叫仙儿女子的紧挨而坐,他左手端着一个白玉碗,右手执着白玉勺,把羹汁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一吹,然后再放在林仙儿嘴边……他动作轻柔,满眼怜惜,但那个女子却不是她……绚烂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那一幕在她心中烙下灼热的痛……

她的眼睛盛满晶莹的泪花,一滴清澈的泪珠无声地落进碗里,温热的羹汁翻起微微涟漪。

“公主——您……怎么了?”碧叶疑惑地看着她。

她恍然回神,牵强地扯扯嘴角,苦涩地摇摇头,抬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下梨花杏仁羹,那慌乱的样子似在逃避又似在掩饰些什么。

“公主,您慢点、慢点。”碧叶担忧地看着她,手里紧紧攥住那条白色的丝绸手绢。

伴着两声呛咳,碧叶急切地接过了孟蝶儿手中的碗,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碧叶,去——提盏灯笼来。”孟蝶儿急切的吩咐到。

“做什么?您要出宫吗?”碧叶深感疑惑。

孟蝶儿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丝绢轻轻擦了擦嘴角。

寒冷的风呼啸而过,零星的雪花开始在漆黑的夜空中轻舞飞扬。

许是今夜大摆庆功宴的缘故,摇曳宫灯,曲折长廊中,只偶尔见到一两个零散的御林军。

大红灯笼的微暗光芒中,孟蝶儿与碧叶并肩走向戒备森严的天牢。

见孟祁公主移驾而来,牢头很殷勤也很知趣地打开铁门,带孟蝶儿走下台阶,走向关押洛轩的牢房。

阴暗潮湿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腐酶的味道。

熊熊燃烧着的火把,把天牢映照得有些许神秘与压抑。

忽然,一阵孩童的啼哭传来,在安静的天牢里显得异常诡异。

循声望去,孟蝶儿见铜墙铁壁的根根粗木中,唐彦依旧是一身翩然白衣,但却没有了气宇轩昂的神采奕奕。此刻的他正颓废地蹲坐在墙角,一脸的无奈与恐惧。他的身边依旧是俏丽清新的林仙儿,但她却没有了珠光宝气的雍容华贵。此刻的她背对唐彦,怀抱着婴儿正掩面啜泣。而紧挨得另一间牢房里,关押的是老匹夫与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此刻他们正愁眉深锁的静坐着。

“牢头你们退下吧,我想与他们单独谈谈。”孟蝶儿柔柔地说着,那清脆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挥挥手碧叶将手中的两锭银子快速地塞进了牢头的手中。

牢头顿时眉开眼笑,献媚地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退下,只是这里阴暗潮湿,公主金枝玉叶,还是多注意凤体。再说他们都是朝廷要犯,皇宫例律是禁止探监的,还望公主体谅不要让小的为难。”

孟蝶儿点点头,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的告退。”牢头躬身行一礼,对其他的狱卒挥了挥手。

孩童的哭声停止了,天牢里又顿时安静无声,甚至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

孟蝶儿缓缓地走向他们,白色垂地的名贵裘皮外衣也沾上了潮湿的灰尘。

听到微弱的声响传来,洛轩反射性地抬头,见孟蝶儿站在牢笼之外,黯淡的眼睛瞬间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蝶儿、蝶儿——”他一跃而起,双臂环抱住木栅栏,俊朗的脸紧紧地贴在木栅栏的空隙中,“蝶儿、蝶儿,不,不,公——公主,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吧,看在我们前世的份上——不,不,不,看在我的小儿……孩童的份上——救救我们吧!求你去求求皇上,是否能网开一面,放我们一条生路。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不,不……皇上最疼爱的公主,皇上一定会给你薄面的……”他一反往日的不可一世,唯唯诺诺,即可悲,又可怜。

“孟蝶儿?”老宰相惊异地望着她,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混浊的眼睛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瞬间充满了星芒般的希翼,“孟……孟祁,公……公主,你是个有情有意之人,你想想,如果不是当初老夫请你到相府,送你进宫,你又怎能与那老……儿皇帝重逢?又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又怎能受封为孟祁公主?你不能知恩不报啊?”

“是?是吗?那孟蝶儿真是要好好的感激你了?”她的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嘲弄的冷笑。

这抹冷笑在阴森森的天牢里,显得那样的绝美与讽刺。

“孟祁——公主?”那个与老宰相关押一起,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瞬间蹦了起来,急切地扑在粗木栏上,“你是公主?你真的是公主吗?求求你公主姐姐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是被这老匹夫骗来的,骗来的,我冤枉、冤枉啊!”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眼眸里升腾起悔恨的泪光,“二个月前,我父王去世,我便接替平南王之位,可半月前,一道圣旨降临平南王府,要我率兵十万进军面圣,支援边疆。可是军队还没进京,就被皇义公主围剿,杀得人仰马翻,落花流水,一败涂地,丢盔卸甲。不明所以中,我又被关押到此,方才真相大白,才知上当,可隔日就要斩首。公主姐姐,你救救我吧,求你向皇上求情吧,看在我父王南北征战这么多年,又尽心尽力的镇守边界的份上,就饶我一命吧,我家还有花甲老母啊……”

孟蝶儿看着他,眸子里有些许动容,她知道他说得一定是真的,因为老匹夫老奸巨滑,野心勃勃,为了江山,权贵荣华,假传圣旨又算得了什么?

“蝶、不、不,孟……祁公主,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们前世的份上,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谊上,救救我,救救我吧……”他突然跪倒在她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吧,我不想死,真不想死啊……”他好像鬼魅附体般,声嘶力竭的狂喊着,声音里充满了乞求。

那蓬头垢面的颓废模样,歇斯底里的乞求,他就像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为了一口馒头低声下气的哀求着。

黛眉轻皱,胸中一片难解的情愫,这就是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子吗?是?或者不是?这一刻,她也搞不懂了?孟蝶儿不愿再看那丑恶的嘴脸,她厌恶而落寞地转过身,缓缓地迈开步子。

“公主——”忽然一声渴求的惊叫充斥在声声哀求中,蝶儿不由得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公主——我知道我们在劫难逃,可人难免一死,只是早晚而已,我不在乎,更何况是陪父亲与轩去死,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想黄泉路上一点也不会寂寞……”柔弱的声音喃喃地说着,仿若独其一人自语般,但却清晰地传进孟蝶儿的耳朵里。

“可是、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她望着怀中依然酣睡的孩子,眼睛里盛满母性的光辉与无奈的泪花,“公主,我求求你,求你替孩子求情,求皇上饶恕这个幼小的生命吧?让他苟活于世,让我们的生命得以延续。来世做牛做马仙儿再还这份莫大的恩情……”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她颤抖的声音充满了辛酸与牵强。

孟蝶儿心中一震,眼底泛起星芒般的泪光,但她始终没有回头。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她缓缓地走了出去,但她的步子却不再轻盈,而是多了份沉重与茫然,似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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