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最后看到的亮光,是飞驰而来的轿车,毫不留情的冲着撞过来,坐在驾驶室内的,是她的老大。
那一瞬间,她原本可以移开的脚步,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天下那么大,能收容她的只有老大,既然他都想她死,那么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呢?
自小就为孤儿的她,流落在繁华大都市的巷子里,靠着捡垃圾睡天桥度日子。
是老大捡了她回去,给她买新衣服,给她可口的食物,还有松软的被褥。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组织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但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跟着老大,像个傻女孩那样无怨无悔。
直到,警鸣声刺耳地响了起来,老大把一包包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塞在她的口袋里,然后把她推到马路上,开着轿车朝她飞驰而来的时候。
她才发现,这一生,过的有多凄惨。
如果能就这样死了,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但是她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如果还有下一辈子,如果还能让她再活一辈子,她不想成为傀儡,她要活的像一个人,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绝对……
当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头疼欲裂,想要睁开眼睛却睁不开。
“你是谁?”
有一把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来。
“你又是谁?”
她开不了口,只能在心里问道,但是对方竟然也听得见,而且很快的就回答了她。
“我叫微生暖,微生家的小女儿,阿暖。”
不等她回答,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用一种几近绝望和憎恨的声音说道:“我想我要死了,这个身体给你,替我活下去,替我报仇,替我杀了蔚若行!”
一瞬间,绵绵不绝的恨意逼上心头,她几乎承受不住,那个叫做微生暖的女子的记忆充斥进来,和她的记忆交缠在一起,几近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咳了出来。
她才睁开眼睛,月明星稀,荒山野岭,她正置身于杂草堆里。
腹部被利剑刺穿,血正簌簌地流着。
周围寂静,她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在她身旁停了下来,把她轻轻搂起来,急促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满身是血躺在杂草堆里?”
她努力睁开眼,抱着他的是一个穿着白衣,有着明净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男子。
“我叫微生暖,微生家的小女儿,阿暖。”
五月十九,是个极好的日子,老黄历上写着:
宜嫁娶,迁新址。
太傅府上嫁女儿,就算是养女,排场也不会小,况且夫家是枢密院副使蔚若行。即便是达不到万人空巷的旷世盛景,也是一段能让翼城百姓茶余饭后闲谈好长一段时间的盛事。
只是,这些,都和微生暖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百官来贺,贺礼如山堆,奇珍异宝源源不断送来,让蔚府上下都忙不迭手。
就算是摆宴上百,集市上的山珍海味如数扫光,让灶房庖丁忙的昏头转向。
就算是城中无数名流闺秀伤心不已,既怨既妒,却无可奈何,猜想着邹太傅的养女到底如何绝世倾城。
门外,是喧闹的锣鼓声,人沸声;门内,是新娘子端坐在床沿上,两支大红龙凤烛摇曳火光。
她坐在床沿边,凤冠霞帔,大红龙凤喜服加身,一坐便是两个多时辰,身体都微微发僵。
袖口里藏着的匕首一直捏在手心里,渗出汗水来。
她知道这种行为很可笑,蔚若行的武功她是清楚的,四年来跟着连琰也不过是学了一些皮毛,只怕是伤不了半分。
但是,上天既然让她再活一次,不就是为了报仇么,她如今是微生暖,那么一切的爱恨情仇,自当由她累背负。
“吱呀——”
门被推开,她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她的手一直捏得紧紧的,指甲已经戳进肉里,也浑然不知。
方头玄色蹬麒麟的靴子停在她的面前,仅仅是站了一秒钟,就挪开脚步。
微生暖看着他离开,才松开手掌,血早就染红了指甲。
原本她还在那里心慌意乱,若是蔚若行用玉如意掀开喜帕,看到她的面容,会怎么样?
也许,当年那个十五岁刚及笄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四年过去了,又怎么可能还记得。
男子在身旁坐下,把床榻往下压了一点,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让微生暖不禁皱起眉头。
下一刻,微生暖感觉到他连衣裳都没有脱下,直接躺在床上,估计是醉酒得厉害,渐渐昏睡过去。
微生暖顿了好久,才伸手把喜帕拿下来,看清房间里的布置。
映入眼中的是大团大团的红色,所有的装饰都换成了红色的帘幔,前方的桌子上摆着糖果糕点。
最刺眼便是两支巨大的龙凤呈祥红烛,已经燃了三分之一,红色的蜡泪往下蜿蜒,让她感觉有说不出的悲凉。
她拿出手中一直握着的匕首,僵直的身子缓缓转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映入眼帘,是刻骨铭心的容貌,整整四年过去了,明净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岁月非但没有在他脸上有任何的刻画,反而让他更加的出众,只消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微生暖皱了一下眉头,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喷涌而出,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魂穿到这具身体里,还是原本自己就是微生暖。
“若行,蔚若行。”
微生暖捏紧手中的匕首,秋水剪瞳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但是马上被无尽的恨意占据。
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她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他心脏的位置插去。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姿势,分明是瞄准了心脏,不带一丝的杂念,精准无比。
只是,她太低估了蔚若行,虽然他看似闭目养神,但是征战沙场那几年,让他对利器十分的敏感,一把小小的匕首,算得了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邹太傅亲口许下的婚事,竟然会派杀手过来埋伏。
微生暖双手握着匕首,用力刺下去,可是却在半空中,被蔚若行伸出来的手挡住,他睁开眼睛,虽然带着浓重的醉意,但是却不妨碍他利索的动作。
“邹劲松竟然会派这样没用的刺客过来,是太高估了你,还是太低估了我?”
蔚若行说着,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让她都能听到手腕咯吱咯吱的响声,几乎要被捏碎手腕。
微生暖咬着下唇,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好不容易再活了一辈子,连遗愿都来不及帮人实现就死了。
她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微生暖这样想着,用另外一只手抓住蔚若行的大红喜服衣襟,整个人几乎就要扑倒他的怀里。
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微生暖从来不饮酒,只是闻着,都感觉到阵阵醉意。
她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动作僵硬了一下,顺势挣脱了手腕,捏紧匕首朝着蔚若行用力刺过去,却没能瞄准心脏,而是偏差了一点,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他的左臂。
顿时,鲜血汹涌如潮地漫出来,只是大红喜服掩盖了绝大部分颜色,让人分辨不出来。
不等微生暖反应过来,蔚若行忍痛,一掌劈在她的左肩上,巨大的冲力,让她整个人飞跌出去,把摆满糖果糕点,还有搁着一对大红龙凤喜烛的木桌整个撞翻。
冲撞的剧痛,让微生暖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猛的咳起来,手中一直紧握着的匕首竟然还没有掉。
只是,没等她抬起头,床上的人已经闪身来到她的面前,语气甚是清冷:“邹劲松竟然会派这样无用的刺客?”
微生暖脸色苍白,她不过是普通女子,竟然被打飞撞翻木桌,到底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咬着嘴唇不回答,手中的匕首依旧握得紧,朝着蔚若行再次刺过去。
是她太天真,以为一个醉酒的男人,毫无防备可言。既然失败了,便不想着还有活着的一天,她自然是尽力最后一搏。
蔚若行皱起眉头,见她这样执着,也冷下眸子,徒手劈下她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摔倒远处。
然后他抓起微生暖的衣襟,单手一甩。
她便如破布一般,再次砸向床尾处的红木衣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微生暖弓着身子,明明是背部撞倒衣柜,可是她却蜷缩着身子,死死捂着腹部。
蔚若行无心看左臂上簌簌流血的伤口,站起来朝着微生暖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邹太傅亲口许聘给他的妻子,在新婚之夜,用这样粗滥的手法,是如何能杀得了他。
如果这是邹太傅的计谋,那也太愚蠢不过,如果不是,他倒要问问这个刚过门的妻子,为什么要杀他。
踱步走到微生暖的身边蹲下,他冷下眸子,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子,不带一丝感情。
“你是谁?”
得不到回答,眼下的女子似乎很是痛苦,颤着身子并不回答,他的酒意也被左臂上的刺痛给醒了一半。
他本不是一个会对女子下手的人,只是酒醉加上刺痛,让他不觉下手狠了一些。
“说。”
蔚若行见她不说话,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清冷傲骨的面容,如寒冬腊月绽放的白梅。
微生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意,喉咙处一阵腥甜,艰难地咳了一下,咳出一口鲜血,浸湿蔚若行的衣袖,混着大红喜服,辨不出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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