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羔羊般坐在这里等他走过来,还是自己主动上前,送羊入虎口,看来两个选择都不见得有多好。
但是,微生暖毕竟喜欢自己掌握主动权,她下了软榻,扔掉手中一直抱着的方枕,一步一防备的走到他的案桌前。
这才注意到,他的案桌上,摆着好多……嗯,账簿。
蔚若行和她一样,也有个习惯,这也许是两人之间,唯一共同的地方。那就是思考的时候,喜欢把手放在桌面上,若有若无的敲着桌面。
但是动作很轻,所以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但是这个看起来若有若无的姿势,却有一种无言的震慑感。
“原来你喜欢查看账簿,正好我回到翼城这一年来,也不曾盘算过府上的账目,那就劳烦你了。”
蔚若行嘴角含着笑意,他明明知道微生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帮莫雅曦出口恶气。
就算蔚云舟他对于身边的娇妻,是只管着宠溺,却从来不曾真的把她当做患难与共,可以说心底话的枕边人。
但是,心如七窍玲珑的蔚若行,又怎么会猜不出她的用意么?明明知道回来以后,她连晚饭都没吃,就趴在软榻上睡着。
如今,竟然还故意把这一叠叠的账簿放在她面前,不是故意招仇恨,是什么?
“偌大的枢密院副使,竟然花不起钱请个账房管账,那么我就委屈一点,把我嫁妆拿出来,请个账房先生,如何?”
想让她做免费的劳力,想都别想。
她没有好好专研毒药,然后隔三差五的给他来点猛料,已经是很宽容和仁慈了。
“外人管账,终究不好。”
蔚若行不理会她的冷言嘲讽,而且还很不怕死的把账簿往她那边推了一下,大有以后就靠你的意思。
“蔚副使这话,阿暖承受不起,如果我不是外人的话,难道是内人么?”
微生暖往后退了一步,这些口舌上的漂亮话,她在邹太傅那里听得太多,多到连想都不需要,就知道要怎么应对。
“今天看到云舟没死,你失望么?”
蔚若行收敛起他轻淡的笑意,目光如炬地看着微生暖,慢慢的说道。
他曾经是大司马大将军,带领着数十万大军在边疆塞外奋勇杀敌,一个决策一个念头,便是一场恶仗,无数人的生命,就在于他一瞬间的决定。
所以,他要么不做抉择,一旦做了,便不会轻易被眼前的东西所困惑。所以,既然他认为这件事和微生暖有关,那么不管微生暖怎么说,都不会那么容易洗清嫌疑。
“我想亲眼看到死的那个人,又不是他,何来失望这个说法呢?”
微生暖依旧面不改色的说着,但是也为蔚若行着敏锐的直觉所折服,一个男人,可以统领数十万大军,却是要他独特的魅力。
她说完,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美景在院子外头,看到她出来,忙上前屈身作礼说道:“少夫人吉祥。”
这样的恭敬,微生暖倒是少见,毕竟在太傅府上,担了养女的名声却也只是一个虚名,没有多少人会真心诚意对她恭敬。
难道秋璎还真的只是单纯派了人,在她身边照顾着,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她看着美景,不过是十四岁,脸上稚嫩的气息尚且没有完全退去,要说论心计,也不会有太大的作为。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府上打杂的婢女和家仆多不胜数,实在不需要她身边的婢女去做这等闲事。
美景听了,欢快的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月牙。
“花圃那边长了杂草,要是白日松土的话,阳光太猛,这个时候刚好。”
她说着,用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花圃,就着一边的石灯看过去,还真的可以看到一片被翻过的泥土,一边还堆着杂草,证明她并没有说谎。
“早些睡吧。”
微生暖可没有心思,去照顾一个小丫头以后,再来这里顾及另外一个小丫头的心情。
蔚若行若是一直这样敏锐,就算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杀她,也不干涉她做任何事情。
那也是没有用的,因为就算蔚若行不干涉她,不代表他不做任何的防备和反击。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月白。
因为是少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又是陪嫁过来的,所以和其他婢女不同,不需要几个人一间房间,而是有单独的卧居,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偏厅。
她来到月白的房间,只见月白已经换了衣裳,一身牙色的素衣,和她纤瘦的面容,很搭配。
“你这时候过来,不会遭人怀疑么?”
月白打开门,却没有让她进来,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着。她和素梨不同,若是微生暖去找的是素梨,肯定早就进去,然后坐着喝热茶。
“难道你以为,我这一刻不来找你,就真的没有人怀疑了么?”
微生暖冷笑了一声,月白若是站在她那边,帮她的话,真的可以省下很多力气,但是很可惜,她只站在邹太傅那边,而且忠诚度远远不像一个普通的婢女。
月白听了她的话,想了一下,侧了一下身子,让她进来。
新婚之夜满地狼藉的碎片,还有蔚若行手臂上的刀伤,一些都宣告着一切不像旁人看起来那么恩爱。
但是,她却没有把这些异样禀告邹太傅,为什么呢,月白自己都说不清楚。
“义父最近有什么命令么?”
她和月白之间,从来都不需要藏着掖着,都是开门见山说道。
月白点了一下头,看着她慢慢的说道:“算是没有。”
“算是?”
微生暖挑了一下好看的蛾眉,印象中,月白可不是那么犹豫的人。
她不管月白的犹豫,说道:“蔚若行如今怀疑,不,他确切认为蔚云舟这件事就是我策划的。而我的身后是邹太傅,让义父多加注意吧。”
她并不是特别关心邹太傅,只是竟然承了他的救命之恩,总是要还的。
“但是,他却没有对你动手,这是为什么呢?”
月白抬起眼帘看着她,肯定有一些只有微生暖和蔚若行才知道的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刚才的‘算是’是什么意思?”
微生暖不想回答,便转移了话题。
“太傅的意思是,你长了一身好皮囊,世间没有一个男子不为美色所诱惑。纵使是蔚若行,总归也是个男人,太傅他想要得到兵权,你若是能把他团团迷住,放心转移兵权,这才是太傅让你嫁到这里来的目的。”
是的,目的,这才是邹太傅最初的目的。
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微生暖以为,再也不会提起来,想不到还是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