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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奔跑的两人,相握的手已被汗水浸透,张口粗喘着气息。被夕阳所染红的街道,我和月童好似私奔的恋人,又好似被坏人追杀的可怜人。

月童拉着我一边跑一边道:“母亲,前面便是‘仙来楼’,孩儿备了快马,您无需担心。只是,你确定要离开他吗?”

“别问了,我回答不出来,我需要安静。”我提着裙子瞅着脚下的路,没有心情去想逃跑的举动是否盲目,我只想找个地儿静一静,换换心情。

月童向身侧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脚步刻意的放慢,然“仙来楼”已近在眼前,他叹了一声,服从于命运的安排。

我冲刺似的跑去后院,推开门后,瞧见柳木桌上的包裹,松了口气,急急得换衣。卸凤衣、解罗带,换上玄青梨花长袍,贴牢八字髭,扮作清雅秀士,从“仙来楼”的后门走出。

月童牵来两匹成年骓马,手握青霜剑,背上行囊,四肢着地。我踩着他的背,一跃上马。他飞身上马后问:“母亲,去往何处?”

“出了城门再说。”我紧握缰绳,一甩马鞭,大喝一声“驾”,马便狂奔出去。

而此时,胤禛早已看到我留下的信笺,又闻我去了宗人府,带上允祥直奔而去。他用力踹开屋门,大跨步上前,抓着坐在床沿边正愣愣看着方帕的允禩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通红着双眼,咬牙切齿的问:“她在哪儿?”

“四哥,你说——弟弟是不是着了魔?”允禩并未去看他,一直瞅着方帕。“她已经走了,或许我们再也不能相见。她明白这一点,所以我要什么她都给,该说她善良的过分呢?还是该说她愚蠢?亦或是为了你?”

胤禛微一愣,随着允禩的目光,瞧见凌乱的床铺和那遗漏的海棠方帕,一瞬间有些惊愕,忽猛地给了他一拳,声音颤抖着:“你、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被胤禛一拳打到地上的允禩,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爬了起来,冷笑道:“不过做了场交易而已,你情我愿,弟弟可并没有勉强她。”

话未落,胤禛又是一拳,“嘭”的一声,允禩的背撞到墙,一弹,吐了口血,紧抓着胸口,脸色有些发青。胤禛怒不可遏,浑身释放着愤怒的火花。“无耻!别把朕给惹毛了,想死是吗?好啊,朕现在便成全你!”

“皇兄,您冷静点!”允祥见势不妙,快步上前拖住还想挥拳的胤禛。“凤儿的意图,臣弟多少明白些。事到如今,怨谁都没有用,找到她要紧。”

胤禛稍微镇定了下,眯着眼瞅了允祥一会儿,便将视线转向允禩,目光极其厌恶,冰冷的问:“说!朕给你个机会!”

“咳,咳。”允禩咳嗽了几声,紧抓着胸口的手并未松开,望着胤禛厌恶的眼神,咬着牙道,“只要还活着,臣弟就不想再见到皇上!”

“是吗?”胤禛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青玉蟾簪,放到他面前,一笑。“你看,这——是何物?”

允禩低头一看,顿时呆住,甚感意外,结巴的问:“它、它,它怎会在你身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不会在朕身上?”胤禛伸手一掰,“啪”簪子一分两半,中间居然是空心的!“用凤儿的簪子做这种事,还真是巧妙啊,八弟。连朕都不曾怀疑过,看来,你是摸清了朕的心思。只可惜——她的簪子太扎眼,用料上品、做工精致,还很用心的在上头刻上了她的名讳,你说这东西会不引人注意吗?关键是她送给了你,朕就得多上心呐。”

允禩垂首低笑,猛地抬头直视着胤禛,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忽然嘴角一翘,平静道:“皇上一定想知道臣弟的那只簪子在哪儿吧?真不凑巧,皇上晚来一步,簪子已经送出去了。此时,事情怕已办妥,让皇上扑了个空,臣弟有点过意不去。不如——臣弟说个秘密,算是补偿皇上。凤儿身上,还真是干净,没有一点瑕疵,世间难得的好女人呐。”

话刚落,胤禛一脚踹过去,迅速拔出身边侍卫身上佩的剑,抵在允禩的颈上,怒道:“朕给过你机会,别怨朕,这是你自找的。”

允禩闭上眼睛等待着,他没有任何畏惧,心格外的放松,一丝鲜血从他的颈间流出。幸好,他想,他办妥了凤儿交待的事,也算无憾了。他很清楚凤儿为何会离开,君王只宠爱一个女人,不算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很多事将无法避免。皇帝一旦有致命的弱点,便会很容易被控制,曾身处于权力中心的她一定相当了解。但她是否忘记,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亦没有完美的帝王。他笑了,这笑或许在笑他自己,为成全自己失败的结局、为成全凤儿的私心,还是在为成全四哥的相思?到底因为什么?他不知道,他现在只想笑......

“朕,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松死去。”胤禛见他脸上挂笑,将剑扔还给侍卫。“朕要好好折磨你,作为你碰她的代价。”

允禩睁开眼,背靠着墙壁,喘了口气,微笑了笑道:“兄弟们都珍藏着一份、算是美好的回忆吧,兴许是在那里。”

“那里?”胤禛眉头一蹙,脑中一思,突地睁大眼,惊声吐露,“‘仙来楼’!”随即侧头对允祥道,“事不宜迟,快去拦她!”说罢,转身急火火的准备离开。

“呐,四哥。”允禩低垂着头,喃喃唤住胤禛的脚步。胤禛闻声停住,回身冰冷的瞅着他。允禩抬头,报以微笑,身影被橘红的夕阳圈住,仿佛垂死者挣扎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发出最后一声笑。“人的心,比这世上任何事都难以掌控,就算是意志也一样。若是找不到她,就等待吧,总有一日她会回到你身边,你要相信她。弟弟不知该羡慕还是该嫉妒?你拥有像她那样的女人,一定使你省了不少心吧。”

胤禛盯他片刻,一叹道:“朕,倒是操了不少心。朕明白,倘若她想毫无烦恼的过个一年半载,朕便随她去。至于她愿不愿回,到当真难说。这次,朕也没料到她会如此打算,出人意料是她的拿手好戏,朕亦拿她不住。看起来好似柳条般柔软的女人,却是不一般的强韧啊。”他又狠瞪着允禩,加重愤怒,“不管她是为朕还是另有所图,朕,绝不原谅你!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吧!”

胤禛重甩袖,疾速离开。允祥紧皱眉头,瞅着允禩,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才道:“八哥,你说说你这是——唉......”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三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多说无益。伴君如伴虎,往后,十三弟还是多加小心才好。”允禩苦涩的一笑,拍了拍允祥的肩膀。“难怕心无杂念,再当出家之人,面对着了魔的人,也无法置身事外。只要某个人闭上嘴,她便会让万物发疯,你别告诉我你不曾发疯过。人的头脑能否战胜人的心,这很难讲啊。”

允祥望着他有些瘆人的笑,心里虽发毛,可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好辩驳。刚才皇兄那一瞬间的眼神,明明就在怀疑自己用心不良,他也确实因心急多言了。允祥尴尬的一咳道:“八哥的教诲,弟弟记下了。这就告辞,望八哥保重身体。”

允禩踱到床边,跌坐下去,挥了挥手。允祥微一躬身,急赶向胤禛。允禩紧紧抓着方帕,喃喃道:“你——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对某件事着了魔呢?”

一堵墙,一堵灰色的砖墙,它并不厚,却阻隔了两个人的相见。墙阳面的人,正往前奔去,他的目标是“仙来楼”;墙阴面的人,亦正往前奔去,她的目标是西便门;然而方向却是一东一西。隔着墙壁就那样擦肩而过,捉弄人的又何止是命运,兴许只是一堵墙。

“来呀!给朕搜!不准放过任何一处!”胤禛暴喝的嗓音,震的屋顶都在打颤。他一把抓住浑身发抖的店主李希,恶狠狠的厉声问,“她呢?她去哪儿了?”

李希牙齿打颤道:“小人、小人不知皇上说的是谁。”

“少给朕打马虎眼,说!你的主子,凤儿到底在哪儿?”胤禛抓着李希衣领的手紧了紧。

“主子?”李希狠咽了口唾沫。“主子来去匆匆,小人怎会知晓主子去哪儿?皇上该问一问月童护卫,他是主子的心腹,只有他知道主子在哪儿。小人不过是个底下人,主子的事儿小人还没分量得知。”

胤禛眯起眼,把脸靠近李希,紧盯着他慌乱的黑眸,呵呵一笑:“这么说——她确实来过。”随即松开手,施令道,“来人啊,将此人拿下!给朕撬开他的嘴,不管用什么方法。”

允祥一咬唇,上前劝道:“皇兄,还是算了吧。十七弟的事儿,伤她不小,想必她只是想找个地儿安静些日子,等心情好了,她自然会回来。到时,她若得知皇兄动了她的人,恐怕她会心生误解,对皇兄误会过深的话......”

“十三弟。”胤禛打断允祥的话,颇为不满的瞟他一眼。“朕心里有数,你若再放肆,朕就该问问你,为何了?”

允祥一惊,慌忙道:“臣弟失言,请皇上恕罪。”

“天将黑,此时,她该已出城。”胤禛重叹后,垂首沉默良久,抬头看向紧张的允祥。“十三弟,你莫怪,朕,急糊涂了。服侍过凤儿的人,都交给你吧。记住,一定要秘密进行。不为别的,她的安危,朕甚是忧心。能问出她的去处最好,若问不出——朕另想他法。”

允祥一施礼道:“臣弟遵旨。”

胤禛走出“仙来楼”环顾四周后,便遥望天边。方才路过一堵墙时,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感觉,仿佛心爱的人正向他招手微笑。他抓着胸口,仔细听着里面强而有力的跳动声,疼痛的大脑不停在问一个问题,他是否还会有下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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