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小女孩笑得太大声;
……
也或许是他注视得太久……
于是,有些东西在不断地往他回忆里重叠着,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在小女孩的身后还站着另一对人,他们也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那个男孩也在放着风筝,他身边也有个女孩在欢呼,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知道为何……飘到了另一边……
那年,年时的天空,那时的田野,那时的四个人……
……………………………………………….
在卓扬的记忆中,始终会有那年那只被他放断的风筝,它在风中飘荡而去的姿态教他永远记得,那种只能攥着双拳咬牙切齿目送而去的感觉……
如今,青山脚下的田野已经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不知道多少次,当年别扭的四个孩子早就已经长大,却再也不会一起奔跑,放风筝。
那年,他十八岁,恰逢高考,本不愿意出门的,然而耐不住莫向晴的哀求,她是莫家的私生女,在尚未进入莫家前大家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他算是看着她长大,平时就常在一起玩耍,感情丰厚。
于是跟着一起来了青山脚下,同行的还有十六岁的莫向晚。
事情的主要源头是段五爷的小儿子邀请莫向晚来青山蔷薇山庄玩,却不想,结果来了三个人。
后来,卓扬知道了那个时候莫向晴是在对莫父表达了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A市后花园之称的蔷薇山庄,于是莫父便对莫向晚开了口。
蔷薇山庄是私人宅院,外面的人没经允许是不得擅自入内的。没有莫向晴的哀求,他不会来;没有莫向晚去开口,莫向晴也得不到进入;而段五爷的小儿子与莫向晚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她说的话,他都听。
而那天,他忘记了是怎么开始的,总之,逛完了山庄后,他们在青山脚下的田野里放起了风筝。
“小晚,我记得你去年说过,只要我能把风筝放得比你高,下次我过生日,我要什么你都答应送,是也不是?”
段五爷的小儿子段寻欢一边扯着线奔跑着着一边冲着那边扎着马尾在阳光下微笑的女孩叫嚷着。
在卓扬的记忆中,二十岁前的莫向晚穿着打扮总是看起来不太像是千金小姐的,大多的时间,都是校服,或者是牛仔裤搭配T恤,而那天,她穿了一条做旧风格的裤子,上面有许多的洞洞,白T恤前面有一颗火红的心,那并不是印染上去的,而是由一颗一颗红色的小珠子窜成的心形图案。
“废话少说,你跑再快也没用,这是门技术活儿!”
莫向晚,她即使穿着再普通的衣服,也不会教她那与生俱来的骄傲被褪了色。他与她虽然不是一个年级,然而却是一个学校,关于她的名声,早有耳闻。
他看着那并排奔跑扯线的男女,他们是学校里被公认的一对,有莫向晚的地方,一定有段寻欢,他们无论是在家世还是在相貌上都是十分匹配的。
“阿扬!”没过多久,莫向晴突然一脸懊恼地跑过来,“我放不起来它!你教我好不好?”
那时,一边是莫向晴的哀求,一边……他看着那边在天空中不断竞比高低的两只风筝……
他突然想放下手中书本,于是从斜坡上走到田野中,接过了莫向晴手中的风筝,“你要这样,一边跑,一边要给足它空间去飞,不要总是把线死死地拽在手中……”
“高点,再高点……阿扬,还是你最棒!”莫向晴仰着脸,在跳起来拍着巴掌。
天空中,多出了一只风筝,却也在它刚刚抵达到高空的时候,又少了一只风筝。
绿色的田野中,他看见莫向晚突然停了下来,她的手中还握着那线轴,然而,那只风筝却已经断了线,在风中飘荡,坠落。
“越高越凶险。”她感概着,明亮的眼中隐约闪烁着一种伤悲。
“小晚,你输了!哈哈……连老天都在帮我!”段寻欢雀跃了起来。
莫向晚皱了皱小俏鼻子,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段小五!有本事你就飞到我那个高度!”
段寻欢在家里排行第五,因而总被莫向晚以小五来称呼。
“飞就飞,谁怕谁,你看着!”
“哈哈……段小五,你腿再长也跑得有极限的!”
“我一定会赢你!”
“那就加油了哦,段小五!”
……
那边的热闹,是两个人的。
而这边的……,只有莫向晴的欢呼声。
他看着自己手中那只风筝,它孤孤单单地却越飞越高,他没有一丝的喜悦,甚至觉得耳边的欢呼声有些聒噪,这让他不觉皱起了眉头,而那边的热闹,让他下意识地扯动了手中线,把风筝放到了她抬头可见的位置,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回头。
于是,在烦躁之下,他手中的风筝,还是断了线。
然而,却换得了她的回眸注视。
她微笑着看着他,如水的眸中有着一股情愫。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为什么。
因为她的故意不回头,终于换来了他眼底的烦躁情绪,那让她读到了所谓的在乎,可却是他所拒绝的。
那个时候,四个人,呈现出一条单一的情感追逐锁链。
游戏完毕,胜负已分。
那年,当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留下了句话,她说,“卓扬,我还在等你的回答,你到底是要和我交往呀……还是要和我交往呀……”
她笑得俏皮而自信。
莫向晴在一边瞪得眼睛里发红。
段寻欢明亮的眼睛好不黯淡。
而他……
他想起了一个星期前,校园夜晚的樱花树下,她突然约他出来。
她说,“卓扬,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呀?”
他有些错愕。
他们的交集是在莫向晴进入莫家后才开始多起来的,平常,只有在学生会开会时才会见见面,却无多余交谈。
然而,在他的错愕中,突然脸上一阵湿软……
是她垫起了脚跟,亲了过来。
………………………………………………………………………………
我还在等你的回答,你到底是要和我交往呀……还是要和我交往呀……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呀?
……
许多年后,他每一次站在那年的那棵樱花树下,想着那年笑得像一个妖精一样的女孩,脸颊边都会有一种滚烫的感觉,心上酥酥麻麻的。
高傲如她,为什么会来表白?
当时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
时间到底还是把他的记忆磨损了些,许是等得太久,繁琐的事情太多。
如今,教他深刻的,只有……
向晚……
你在哪里。
那时,我们的风筝都断了线,却各自飘向了两端。
于是,这多年后,我们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生生的两端,硬是被我们站成了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