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周桁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早晨,祁落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侧躺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房间里没有人了,她睁开眼睛,转身,却看见周桁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深思地看着她,是沉沉的痛和纠结。
祁落皱眉,心头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她说:“你,手术结束了?”
周桁没有说话,微微低下眼睑,再抬起,声音平和,说:“祁落,我们谈谈吧!”
祁落撇开脸,“你一夜没有休息,先洗洗睡吧,有事待会儿说。”起身准备去卫生间。
“祁落!”周桁抓住了她的手臂,态度有着强硬,“我们谈谈!你该知道有些问题我们该面对了!”顿了片刻,深深地吸了口气,“关于孩子!”
祁落僵住了,盯着他,慢慢地在床边坐下。
周桁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过头,抽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了口,吐出,看着烟圈慢慢消失,他说:“祁落,我对不起你!”
祁落的心拎了起来,她尽量想让自己笑得自然,说:“为什么这么说?孩子一直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吗?”
周桁说:“你知道我是家里的独子,我爸妈一直盼着有个孙子,我们结婚六年了,可是一直没有孩子。”
祁落的手揪紧了被单,说:“我们一直在做努力不是吗?医生说我们是有机会的!只要耐心点。我这周就去做检查,桁,”她下床走到他的面前,半蹲下身子,仰望着他,带着祈求,带着小心,“再等等好吗?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祁落,”周桁疲惫地,“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结婚六年,我们为要个孩子做了四年的工作,吃补药,做疗养,做试管婴儿……说真的,祁落,你受的苦太多,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曾想等待奇迹,可是,我等不了了,我很累了!今年我三十五了,你也三十了,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祁落的声音有点抖,“那你说,怎么办?你有好的办法吗?”
周桁觉得难以启齿,最终说:“离婚吧!祁落,我们离婚!”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好久,祁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离婚?周桁,你要和我离婚?因为没有孩子你要和我离婚?”她咬牙启齿地,“没有孩子是我的错吗?难道我真的不能生吗?如果不是以前……”她说不下去了,泪水纵横了一脸,“周桁,你真狠!……”
周桁埋下头,“是,是我的错,我们都有错!祁落,”他抬头,是深深的恳求,“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呢?我们这样的生活还怎么继续下去?”
祁落打断他,急切地,“为什么不能继续?周桁,我们之间只是孩子的问题,不是吗?我们本来是恩爱夫妻,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周桁,以前的话你都忘了吗?”
周桁无言,深呼吸了下,站起身,说:“我们是有过美好的时光,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落落,人都会变的。”顿了下,“我的提议你考虑下,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
祁落笑了,笑得张扬,笑得嘲讽,说:“补偿?周桁,你说的补偿是什么?我十年的青春,十年的感情,甚至可能再也不能做母亲!周桁,你说,你补偿的了吗?”冷冷地,“我不会离婚的!我不会成全你和其他女人的!周桁,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她冲进了卫生间。
周桁站在原地,很久,脚步沉重地拉开房门出去了。
祁落将身体紧贴着门,听着他离去的声音,那一刻,全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滑了下去,泪水无止境地流下来。
离婚?终于提出这个字了吗?那么些年的美好甜美就这样被埋葬了吗?男人的深情真的这么浅薄吗?她知道因为孩子周家父母已经不待见她,可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她忍受着,她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家生活。她真的不想离婚!她无法想象离婚后她该怎么办?
坐在地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寒气,抱着膝盖,像是被遗弃的孩子,孤零零的,无依无靠,而泪,已经流尽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晚冯之姗年轻美丽的脸,肯定是那个女人!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曾经的周桁是多么温柔体贴,多么宠她,爱她……
她不能让小三登堂入室,她要维护这个家庭,留住这个男人!因为,他们曾经那么地相爱过!
她胡乱地洗了把脸,用淡妆遮盖住红肿的眼睛,然后下了楼。
客厅里,只有周家父母,周桁早已没有了影子,周母很快地看了她一眼,撇过了脸。
祁落知道,周桁和自己的一番争吵他们不可能没有听到,而像以前一样,他们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更不会为自己说话。或许,离婚,是他们盼望很久的事了。
祁落心头涌起愤怒和无力,她淡淡地说了声,“我出去有点事。”
周母看着她身影消失,转头对周父说:“你说,小桁是不是说得是真的?他们真的要离婚?”
周父将脸从报纸上抬起来,说:“孩子们的事,你少掺和!”
周母恼怒,将手里的抹布一甩,“我掺和?周容同,我告诉你,这可是你周家的事,关系到你周家的香火延续!都这么些年了,想了那么多办法,始终怀不上!我看,八成是不能生了!你瞧万家,才结婚两年,孩子都满地跑了!我每次见到她都绕着走!”
周父叹口气,说:“也不能全怪人家,小桁不是也有错吗?再说,他们还年轻,再等等吧!”
“等个屁!”周母说:“我看是空了!小桁有错,她就没有错?如果不是她当年不自爱,能闹成这样?”她鄙夷地,“要我说,早离早好,我儿子一表人才,又是院里的骨干,追他的姑娘多着呢!谁都比她强,一张脸成天挂着,好像欠了她钱似的!”她凑近周父,神秘地,“哎,你说,小桁怎么突然提起来了呢?我还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呢,枉我一直担心,老头子,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周父翻了她一个白眼,拿起报纸走进了卧室。
周母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