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落精神突然好了许多,她坚持让张婷兰去上班,她说“我没事,真的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张婷兰最终点了点头,反复交代了些事情才匆匆地去了。
祁落笑着送她出了门,在她背影离开自己视线的一刹那,笑容凝住了,眸色清冷幽暗。
她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因为腿不方便,她慢吞吞地出了门,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说出了总院附属医院的方向。
她站在大厅的一角,来往的人从身边不断地走过,喧嚣却又安静。不多时,周母急急忙忙的身影进入了视线,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瓶,直接上了妇产科病房。
祁落扶着楼梯的栏杆忍着痛,一步步地爬上了三楼,汗浸透了衣衫,她站在走道上喘了口气。
一个护士过来,她叫住她,“请问,冯之姗住哪个病房?”
护士想了想,往旁边一指,“那个。”
祁落道了谢,慢慢挨近病房。
房门半掩着,冯之姗穿着病人服装坐在床上,脸色红润完全没有病人的摸样。
周母絮絮叨叨的,将手里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给她,“来,乘热喝,我今天一早买的,又肥又大,可好了。”
冯之姗带着娇羞,“阿姨,真太麻烦你了,其实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周母说:“不行,怀孕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我是过来人比你清楚,你就安心地住着,我天天给你送吃的,不麻烦的。”目光投到她的小肚子上,笑咪咪地,“这儿可是我的宝贝金孙,一定得照顾好了。”
冯之姗脸红了,却掩饰不住的骄傲。
祁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看着里面和乐融融的景象,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搅动,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而喉头像是被什么扼住似的,呼吸困难。
她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慢慢地又扶着栏杆下去了。
打了出租车回到周家,如她所料这个点是没有人在家的,更何况周家现在有了这样大的喜事?
攀住扶栏,一步一步,像是走了很长的路,终于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依然是空荡荡的,寂寥而清冷。
她目光呆痴地看着床头上方挂着的那副结婚照,那么甜蜜的笑容如今却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疯了似的爬上床将结婚照拿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玻璃四溅开来。
她撕扯着那照片,狠狠地用牙咬着,终于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几天的不眠不休和痛苦折磨着她,刚才的动作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坐在残破的照片里,不在意满地的碎玻璃,她眼神空洞。
慢慢地,她眼珠转动着,落在锃亮的玻璃碎片上,迟疑着,她握住一块尖尖的碎玻璃,玻璃尖把手掌划破了一道血痕,她没有感觉到痛。
微微一笑,带着决裂,带着狠戾,带着绝望,喃喃地,她说:“周桁,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你一辈子都后悔,一辈子……”
尖锐的玻璃划过手腕,疼得她一个痉挛,却又狠狠地划下了第二次,她似乎能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慢慢地流下,滴答,滴答,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听在她的耳里,仿佛是最美的音乐。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无力地摊开,渐渐地她的意识模糊起来,似乎沉入了梦境,梦里,她看到爸爸妈妈慈爱的笑脸,姐姐带着疼爱的呵斥。还有,青青的草地,烂漫的山花,她和周桁手拉着手奔跑着,欢乐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洒落在风中……“我会爱你,保护你,一生一世!……”男人深情的话语,深情的眼眸,慢慢地在眼前放大,变亮,刺得她睁不开眼,最终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中。
特护病房里,周桁疲惫地倚靠在墙壁上,凝注着脸色如白纸般毫无声息的祁落,无言的伤痛和愧疚涌上心头。
他错了吗?即使离婚,他也不想她受到什么伤害,毕竟曾经深深地爱过!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着,他低头,看了看那闪烁的号码,挂了。
他轻轻带上房门,却发现周榣和冯之姗站在自己的面前,冯之姗一脸的担忧。
“你怎么来了?”周桁皱眉。
周榣不满地说:“之姗不放心非要来看看,”探头往里面看了眼,满脸的不耐,“死不了吧?”
“姐!”周桁皱眉。
冯之姗抓住周桁的胳膊,紧张地说:“她要不要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周瑶说:“这怪不得别人,之姗,你别为不相干的人担心,你现在的身体金贵着呢!”向着周桁,责怪地,“这儿有主治医生,你老陪着干什么?之姗听说了非得过来看看,我心都拎着呢!”
冯之姗感激地冲她一笑,轻轻地走进去,站在床前。
周桁想要阻止她,又顿住了。
“祁落姐!”冯之姗看着祁落苍白如纸没有声息的脸,轻轻抚上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腕,柔声地,“你怎么这么傻呢?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应该是因为我吧?真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说着,眼眸里盈满了泪。
周桁默默无言。
冯之姗哽咽着说:“我让你难为了,桁,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我觉得我是个罪人,”掩了泪,“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
“之姗!”周榣急了,声音大了起来,直用眼睛瞪周桁,“小桁,快说话啊!她肚子里还有周家的孩子呢!”
周桁低头不语。
冯之姗流着泪跑了出去,周榣推着周桁去追。
房间里安静下来,病床上的祁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惨白色的墙壁,她的嘴角艰难地弯起,原来真的是个梦,遥远的梦而已。
慢慢地,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滑落,渗进了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