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落坐上了开往c市的动车,临行前,她给祁莲发了个短信。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入眼处是大片的灰黄色,路边沟壑里的荆棘几乎褪尽了叶子,在冷风中瑟瑟着。
她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应该有半年时间了,她都没有回来,即使是以前也是匆匆来去,因为周桁的时间比较紧。
她摇头,将那个名字摇落。
动车很快,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到了c城,祁落拎起行李随着人流刚刚出了车站的大门,便看到了袁阜刚。
三十出头的袁阜刚个子高大,皮肤黝黑,笑起来很阳光,随意地套了件黑色风衣,很是抢眼。
祁落没有想到回来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刚想调整下表情,袁阜刚已经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扬起手,“嗐!在这,落落!”
祁落走过去,笑着说:“姐夫!”
袁阜刚张扬的笑脸僵了下,伸手接过她的行李,说:“冷吗?”
祁落说:“还好,”跟着他走到车子旁,“姐姐呢?不是说她来接我吗?”
袁阜刚替她拉开车门,然后从另一侧坐进去,说:“奇奇去学画画,你姐去接他,哎,怎么就你一个人?”嘴撇了下,“是大忙人,是吧?”
祁落笑了下,叉开话题,说:“爸妈还好吧?”
袁阜刚的动作顿了下,说:“好着呢!坐好了,我们回家了。”
车子停在祁家的楼下,祁母从窗户里看到两人,连忙招呼祁父,“快!快来看,落落回来了!咱家的落落回来了!”说着,忙不迭地去开门,又停住了,“咿?周桁呢?怎么没看到周桁?”
祁父不耐烦地说:“落落来了就好,快去开门!”
“来了,来了!”祁母打开门。
“妈!爸!”祁落笑着叫了声。
“哎!”祁母打量着女儿,又是欢喜又是伤感,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妈!”祁落喉头哽咽,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容里已经是泪光闪闪。
这是我的家,有我的爸爸和妈妈,这是永远的温暖港湾,这是心灵最安静的向往。
她松开祁母又向祁父扑过去,紧紧地抱了下,“爸!”
祁父嫌恶地推开她,“别黏黏糊糊的!一边去,一边和你妈亲热去。”话是这么说,一向严肃的脸上却不自觉地绽开笑容。
“口是心非!”祁落撇嘴。
祁父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又瘦了?上次回来脸色还红润着呢!”
“是吗?是吗?我看看!”祁母挤过来,皱着眉,心疼地连连叹气。
袁阜刚在旁说:“爸、妈,落落坐了半天的车,你们能不能让她歇一会儿?”
两人这才缓过神,祁母连忙拉着祁落在沙发上坐下,张罗着茶水,嘘寒问暖,殷殷切切,房间里洋溢着温馨和喜庆。
过了一会儿,祁连带着儿子回来了,一进门,袁奇就扑到祁落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小姨,连吃饭的时候也粘着不下来。
祁连笑着,眼底却闪过黯然。
对于祁家来说,两个女儿都是心尖上的宝贝,也是他们的骄傲。姐妹俩相差四岁,祁莲性格开朗,祁落则细腻柔和,当年大学毕业后,祁落为了周桁留在了w市,祁莲留在了父母的身边。
她在政府部门工作,袁阜刚则先在一家国有企业,后来忍受不了那些规章制度便买断了,自己出来跑出租,虽然挣得不是太多,却过得逍遥自在。
他和祁莲是高中同学,小时候是邻居,也算和姐妹俩一起长大的。祁莲选择他的时候也遇到了不少阻力,不过还是修成正果了,再接着婚后儿子袁奇的出生更是让双方父母欢喜得很,日子算是过得舒心而幸福。
相对而言,祁落却是祁家心里的痛,婚后多年不能生育。因为离得远,祁落更是不露半个字,所以这些年无论受过多少委屈,遭受多少痛苦他们知道的不多。然而他们很清楚,像周家那样的人家,祁落该是如何谨小慎微地生活。
婚姻是一双鞋,外表的华丽不能代表穿着就舒服、合脚,所以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其中滋味。对于这段婚姻,他们除了祈祷除了担忧除了叹息却无能为力。
吃过饭,祁落陪着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已经很晚了。
袁奇趴在祁连的怀里睡着了,夫妻俩准备告辞,祁落说:“姐,我送送你们。”
袁阜刚知道姐妹俩有话说,便把儿子接过去,坐到车上等着。
祁落看着他抱着孩子小心呵护的模样,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涩然,还有深深的欣慰,回头看着姐姐丰润的脸颊,幸福的气息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姐,这样真好!”她由衷地说。
祁连笑了下,拢紧大衣,说:“走走吧。”
姐妹俩慢慢顺着小区的小道走着,晕黄的路灯时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拉得很短。
祁莲说:“落落,这次叫你回来,是因为,”她犹豫了下,“是因为爸爸的身体。”
祁落心一沉,说“爸爸的身体?爸爸怎么了?”
祁莲说:“上个星期爸爸说心口有点痛,我带他去检查,片子出来了,医生说,发现了阴影区。”
祁落手足冰冷,周桁是医生,她耳濡目染了不少,胃部阴影区代表什么,她心里很清楚。一时间她站在原地,头脑一阵空白。
祁莲拍着她的胳膊说:“刚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像你现在这样,都懵了。所以,我让你回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祁落镇定了下说:“爸知道吗?妈呢?”
祁莲说:“我瞒着呢,你知道如果妈知道,爸也会知道,医生说,他不敢确定,建议去大地方复查一下。我想,周桁在总院也方便些。”
祁落满嘴的苦涩,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去,她说:“好的,姐,先瞒着爸妈,我联系那边的医院,尽快定下来。”
祁莲点头,摆摆手说:“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