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这个家庭的成员陆续回来,唐若水虽然很少在家,却也知道所有人都很忙,一起用餐的机率并不高,今天不知道是刮哪阵风,除了仍在学校的妹妹唐菲儿,几乎都到齐了。
特别是一向大牌的欧阳浩,十天半月不见人影的家伙,今早不仅反常地留在家里,还难得地没去享受夜生活。
她只能感叹是流年不利。
晚餐桌上,一家人貌合神离地共聚一堂,继母欧阳萱低着头,心思全放在六岁的小儿子唐竞成身上,这个小家伙许是被宠坏了,已是小学一年级的他还让人喂饭,不仅不好好吃,还时不时拿眼神瞄一下唐若水。
在他眼里,很少出现的她岂非也是陌生人?
“糖糖,阿坤怎么没来?”父亲唐应龙亲切地瞅着她:“阿坤说你出去散心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听口气他倒是很惦念她,却没想想,就算若水没有玩失踪,平常也是懒于回家的,看着他们亲热的一家几口,她总觉得自己象个外人。
“我去看妈了!”她故意这样回答,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僵了片刻,解气地继续说道:“妈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举目无亲的,我做女儿的再不关心点,还有谁能记着她?”
“她还好吧?”唐应龙不愧是科班出身,一下子就恢复了镇定:“谁说咱们不记得她啦?只是糖糖,你也长大了,应该明白我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
“怎么老爸你还对妈余情未了吗?”唐若水断章取义地冷哼:“您就省了这条心吧!我的新爸爸浪漫又专情,财貌双全,不知道多疼她!”
“糖糖,你怎么说话呢?”唐应龙脸上有些挂不住,女儿难得回来一次,他不想和她吵,可她似乎存了心的刺激他,就象一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提防他的靠近,父女俩这么多年的相处,没有哪一次不是不欢而散的。
好了,作为父亲,他的确有负于她,正准备按捺心头的怒火安抚她几句,一旁的继母欧阳萱笑着插嘴:“糖糖,你爸知道你今天回家,不知多高兴呢,今晚本来有个很重要的颁奖礼,他都推掉了,就是为了赶回家和你吃个饭,咱们好好用餐,不谈那些不开心的啊?”
不管她是出于何种动机,唐若水都听不得这种话,她毫不留情地顶回去。
“你觉得是我妈让你不开心呀?我只是提提她你就不开心,那当初你当小三横刀夺爱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糖糖!”唐应龙大力地一拍餐桌,震得碗筷都是一抖:“说够了没?说够了就吃饭!”
旁边人都是一惊,他的火气却还没下去,扭头瞪了眼僵住的母子俩:“小成都这么大了,还喂饭?你让他在学校里怎么办?从今儿起让他自己吃,不吃就饿着!”
“孩子还这么小,你就忍心让他饿着?”欧阳萱不满地反驳:“他这样还不是让你惯的,就算改,也得有个过程不是?”
批评得多好啊!老来得子,得有多惯呀,何况他还是家里唯一的男嗣!
唐若水想起第一次见到欧阳萱的情形,牵着妹妹唐菲儿,虽然背挺得笔直,打扮得光鲜靓丽,可是望着她的目光是小心翼翼的,脸上的笑亲切而讨好。
时光荏苒,如今被冷落在桌角的是她,盛气凌人指摘父亲的却是当初的入侵者!
父亲就算再疼她又如何?她消失多日,顶多是再见面时,客套地问一句:最近忙什么去了,有空多回家看看啊!而这吵吵闹闹的一家子,最平凡的生活,才是心尖上最在乎的人!
旧时是母凭子贵,现在呢?子凭母贵?还是有子万事足?
“我吃饱了!”唐若水意兴索然地摞下碗,今天注定要对不起自己的肚皮了,每餐饭都吃得那么揪心:“你们慢用,不打扰各位的好心情。”
唐应龙脸上青紫一片,还没来得及发话,一旁的欧阳浩已经吊儿荡当地笑开:“没事的姐夫,你们先吃,怕她饿的话,一会我给她送进房去。”
送进房?她已经把卧室让出来了,连客房都要被他玷污吗?
唐若水义正言辞地扭过头:“欧阳浩!你丫就好意思?这么大个男人跟着老婆还算是吃软饭,赖着你姐算是哪门子事?我爸收留你是可怜你从小没爹妈管教,你别蹬鼻子上脸,猴子穿新衣,硬把自己当人!”
此言一出,饭厅的气氛陡然一沉,唐应龙板着脸,似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欧阳两姐弟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小竞成更是瘪着嘴,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唐若水也知道自己的口气有些冲,她本不是个刻薄的人,可是这个家让她有种莫名的压抑,而且最近的心情实在是很恶劣,她正想冲回房冷静一下,从客厅传来一抹颇具穿透力的磁性嗓音。
“糖糖,又惹爸生气了?”
什么叫又?她就是这种到处惹事的形象么?唐若水忿忿地瞪眼,果然看见景坤玉树临风的走来,俊脸含笑,颠倒众生,忽如一夜春风化开霜雪,饭厅云过天晴。
“阿坤,还没吃饭吧?”唐应龙换上笑脸,忙不迭地嘱付下人:“快,替姑爷添一副碗筷!”
景坤揽起呆若木鸡的唐若水:“你是要迎接我吗?真乖,坐下一起吃吧。”
“你少臭美!”她扭扭身:“我回房去,你想吃尽管吃个够!”
“这样啊?”景坤笑得温柔:“不陪我再吃点?”
她懒得再说话,只是摇头,景坤便松开手,宠溺地拍拍她粉颊:“好吧,先回房休息,我知道你也累了。”
她心中一动,突然就想起昨晚的事,难不成他是在嘲笑自己?
这样想着,看着他的笑,越发觉得不怀好意,自己也莫名红了脸,没好气地拂开他,冲回房去了。
隐约听到他在身后和唐应龙寒暄着什么,似乎提到她的名字,也没仔细听,想着他们来来去去也不就是那几句话,到底是世家公子,在长辈面前,景坤都是斯文有礼的,她也算知书答礼,在他面前却象个野丫头——
被他宠坏的那种!
景坤推门进来时,唐若水正恨恨地对着镜子梳头,她也没再锁门,反正在这只采花贼面前,锁也是摆设。
“怎么搬客房来了?”他一进门就笑,站到她身后,瞧着镜中的她:“怎么?住客房住上瘾了?”
他好看的唇形挑起戏谑,分明是另有所指。
“景坤!”她重重掷下梳子,镜中的他黑眸闪亮,俊眉轻扬,她努力别开眼:“这是我的家,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