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满长堤,花明路不迷。画船人未起,侧枕听莺啼”
记忆中少年的形象渐渐清晰,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光彩,笑道:“卢兄认为小弟这首五言绝句可好?”
“好则好矣,太过绮丽了,满目繁华,倒像女子所做!”卢溢皓轻叹
“女子又如何?我国开国帝君是女子,如今女帝更是圣明,卢兄何故轻看女子?”
金达飞调笑道:“江小弟小小年纪便如此偏袒女子,长大后定是个护花的主,日后不知哪位女子有幸得到江小弟的照拂。”
少年眯缝着眼,看向远处:“谁说女子一定要被照拂?女子自立自强,不会比男子差!”说着挺着胸骄傲地说:“我若为女子,定叫天下须眉汗颜!”
时空忽然转换,少年的容颜慢慢模糊,转眼变成了一名银发少女,少女带着令人心醉的微笑娇俏地说:“卢兄近来安好?可还记得江汉小弟?”
一笑倾城 卢溢皓只想到这个词,阳光下少女的璀璨笑容摇碎了一地华彩,似乎灿烂的阳光也未及她绝世容姿耀眼。
倒是金达飞很快回过神来:“原来是护国公主,以往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殿下多多包涵。”
少女咯咯一笑,银铃般的声音清脆如清晨的黄莺:“金大哥不必多心,我若在意这些,就不会执意要出宫了,金大哥如此待我,是要与我生分了么?”
金达飞歉意地笑笑,彼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南富商,生意虽做的不错,却远不如日后的风光。
“金大哥,卢兄,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当然,不会让二位白干的。”往事如烟般消散,时间回到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晚,同样是这个苍老的声音,平静而又残酷地带来了让人心碎的消息:
“公主已经殉国。”
“何时?”金达飞惊吓到脸色苍白,卢溢皓神情呆滞。
“应该就在昨日,不用几日,消息就该遍布天下了,”老妪面色不见一丝波澜:“公主自知此战断无生还之望,前日就遣老身来寻二位。”
金达飞愕然,卢溢皓猛然抬首,问道:“公主可有什么话留下?”
老妪一字一顿地说道:“公主说,她死后月华必有大乱,请二位支持德懿公主继位。”
金达飞坚定地说:“金某深受公主大恩,若不是公主提携,金某怎会有今时今日,请嬷嬷放心,其他的事金某不敢说,但凡要用草钱银财务一事,金某定会为德懿公主谋划,绝不辜负公主重托。”
卢溢皓难掩悲伤,说道:“卢某亦会在文人士子中为德懿公主造势,绝不会让公主失望……”说着期待看着来人:“公主可还有其他的话留下……我是说,单独……”
“公主说,卢先生才华高逸,日后定会成为我月华一代文豪。”老妪冷冰冰说着。
“有二位这番话老身便放心了”说着放下一块龙佩:“此物原是一对,是公主所遗,日后若老身还有事要烦劳二位,会持凤佩前来,老身还要去他处拜访,不便久留,告辞。”有了护国公主的支持,德懿女帝很快继位,金达飞曾以为会很长时间不会见到那个冷酷到近乎无情的老妪,后来他才得知,那是护国公主身边的芳嬷嬷,护国公主的教养嬷嬷,从小随侍在公主身边,金达飞叹道,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教养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公主。谁知一年后的一个雨夜,芳嬷嬷漏夜前来,面色憔悴,完全不似一年前的冷静自持,金达飞十分好奇,连护国公主的死讯都不曾乱了分寸的芳嬷嬷,究竟何事让她如此慌乱?
“金先生,老身有一事相求,”芳嬷嬷仿佛疲惫至极,声音也不如以往有力:“如今天下已定,公主的遗愿已了,老身斗胆求金先生相助。护我祖孙平安。”
金达飞惊讶道:“芳嬷嬷何出此言?莫非还有人要害嬷嬷不成?”
芳嬷嬷叹息:“向来狡兔死,走狗烹。女帝继位,怎会容忍公主在暗中仍有如此影响力?前日陛下传旨,命老身携孙女进宫颐养天年。”
金达飞沉吟道:“若此事是陛下的意思,金某能做什么?”
芳嬷嬷苦笑:“老身死不足惜,只可怜小孙女年幼无人照拂,当今陛下并非不念旧情的人,金先生只用将龙佩交还给陛下,老身与小孙女,俱可保全。”
金达飞无言,默默将龙佩交还,心中感慨万千
公主,你如此聪慧动人,可会预料到今日之事?
你在仙去前念念不忘要扶持的陛下如此对待你留下的人,若你泉下有知,该做何
想?
不,公主,你太优秀、太耀眼了,即使已经仙去,在世的人仍旧害怕,害怕你的光环,害怕人们会永远记得你。
谁又会忘记你呢?卢溢皓忘不了,天下苍生忘不了,陛下忘不了,而自己……又何尝忘记过?自那夜过后,金达飞已经学会了将往事埋在心中,而卢溢皓在得知公主死讯后就开始寄情山水,四处游荡。而今,站在小舟上的青衣老妪,不是芳嬷嬷是谁?她沉静的脸庞,坚毅的嘴角,刀刻般的鼻子,甚至是眼角的皱纹,都在诉说着她内心强大、不屈的性格。
“金先生、卢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从回忆中被惊醒的二人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老妪,她每次到来都会带来石破天惊的消息,也会给时局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十二年过去了,这次究竟是福是祸?莫非,天下又要乱了?联想到近期的蛛丝马迹,金达飞的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