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华小姐就与本王同寝,若保不住她的命,本王的病就不需再治疗,你的命也别想要了。”
话音未落,衣袂随风而飘,幽冥王已将华影瘦若纸片的身体抱在怀中。
身形离去,只遥遥看见华影苍白无力的手臂在空中摇荡,如同瑟瑟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一般,悲凉而无奈。
“王上……”韩正东未出口的话只得吞到腹中,再没有声音。
幽冥王性格执拗,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回旋的余地,韩正东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得将满腹忧愁放在了心中。
小影子的身子的确刻不容缓,可王上的隐疾若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就再难痊愈了!
也不知王上心中是如何想的,居然将自己的安危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过王上的心思一向难测,对性命生死之事也多是淡漠对之,可如今要保住王上和小影子两人的性命,还真是件难事……
幽冥王的卧房简朴而素雅,一如他素日给人的感觉一般,此刻华影正静静躺在那张柔软而宽大的床榻之间,厚厚的被褥淹没了她单薄的身躯,若不是散落在枕畔边的银发昭示着床榻间还有个人,只怕旁人根本就无法知晓她的存在。
华影的呼吸虚弱而无力,时断时续,一双大眼睛紧紧闭着,仿佛随时都会消逝一般。
“还未找到办法?”幽冥王眸色深了又深,只幽幽的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少女不耐的问着:“韩大夫,本王的话你是没有听进去么?”
“王上……”韩正东急的全身大汗,跪地重重磕头:“只有三日!只要再过三日,王上的隐疾就能痊愈,幽冥王一脉就能摆脱千年的诅咒,王上切不可轻言放弃啊!”
“幽冥王一脉……”幽冥王轻轻嗤笑,眼中居然满是讥讽:“我东方一族一脉历经千年,但凡有能者皆早逝,而碌碌无为者,却能颐养天年,这么多年来,东方一族偏安一隅,早就失去逐鹿中原的雄心和能力,只能靠着些旁门左道躲避在这幽冥谷内。这样的血脉,承续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幽冥王眼神淡然,含着怜悯看着毫无知觉的华影:“韩大夫,华小姐本是心地纯良的无辜女子,若她为了腐朽不堪的东方一族而丢了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韩正东冷汗直从额间滚落,他玩玩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主子对东方一族的存亡居然看的这么淡薄!
“王上雄才大略,年轻有为,若身体痊愈,并非没有与月华、夏苍抗衡的能力!届时重整东方一族的雄风是指日可待啊!”
幽冥王眼神悠远,仿佛对此毫不在意,只冷哼了一声。
韩正东见无法说服幽冥王,一狠心,咬咬牙对幽冥王说出了盘桓在他心头多日的话。
“王上!……小影子也并非无药可救……只要王上痊愈,完全可以以自身的血脉反饲给她……届时,王上和小影子的性命,皆可保全,只是如此一来,对王上的身体损伤甚大……”
幽冥王古今无波的眸子这才散发出神采,轻轻舒了一口气:“可行,韩大夫尽管放手去做。华小姐对本王恩重,本王不能放任她就此逝去……韩大夫,华小姐也是你徒儿,本王好奇的很,为了东方一族的存亡,莫非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英年早逝?”
幽冥王眼神灼灼,凝视着韩正东。
韩正东眼神骤然灰暗,半响才声音低沉回答:“王上,老夫世代深受王恩,韩家历代的使命就是为王上一脉解除诅咒,若老夫顾惜师徒之情,那老夫家族世代的使命又置于何地?”
“况且,老夫本打算若小影子身死,老夫为王上治疗完成后,就自杀谢罪……小影子她,太苦了……老夫此次算计她,事非得已,只是她毕竟是老夫唯一的徒儿,老夫又怎能不心痛……”
韩正东声音渐渐低下去,强忍着发紧发干的嗓子,头深深低在地板上。
他活泼可爱的徒儿在自己手中渐渐失去生命,他怎么会不难受自责?
早些日子,在华影神智尚存的时候,她就一直怔怔的看着他--她不说话,不反抗,配合着他每一次的取血和药疗,哪怕再痛苦也不吭一声,每一次的折磨都生生的抗了下来,有时候一次药疗甚至会让她咬的满嘴是血,她也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韩正东无法直视华影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华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逝。
感受到了韩正东的痛苦和挣扎,幽冥王一向淡漠的表情也有些动容,片刻才说道:
“韩大夫,你家世代效忠的情分,本王十分感激……但华小姐的性命,请一定要保住。否则,日后若传出去我东方一族居然要用这等卑鄙手段磨挫一名无辜女子,还要东方一族这么在中土立足?”
“老夫领命!”韩正东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不觉已经汗透重衣。
小影子,师父只能为你做这些了……小影子,你可一定要撑住,三天,还只有三天了……
床榻上的华影仍旧是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只有一双如枯木般的手腕上深深浅浅还残留着血迹的疤痕,和偶尔起伏的胸口,才让人感受到,她还活着。
韩正东离开后,幽冥王的眼神久久没有离开华影。
“华影?影儿?”他平静的眼眸中神采大作,竟然如同星芒一般闪闪发光。
“睁开眼,让我看看你动人的眼睛……你可知道,第一次见你,我就无法挪开看你视线,那般纯美的笑容,那般灵动的神态,那般深情的眼神……影儿,我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那般看着我……”
幽冥王握着华影的手在唇边吻着,翻身躺在了她身旁。
他很冷,自小他就觉得心中荒芜一片,冰冷和绝望无时无刻萦绕在他身边。
他是东方一族最后的传人,早对这个痛苦宿命感受到了厌烦,他不愿早早娶亲,不愿留下子嗣,只因为他不愿意让他的痛苦一代一代的传递下去,因为那种痛苦和绝望只会逼得人要崩溃,要发疯。
东方一族的
而身边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却是唯一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
那一日,他看着她从阳光中走来,美丽的双眼如同一汪泉水般清澈,嘴角的微笑如同旭日般灿烂,她紧紧靠着身边的男子,整个人沐浴在幸福之中。
她不怕他,她为他的容貌所吸引,毫不忌讳的好奇的盯着他看,眼神中是那么纯粹,仅仅是欣赏,仅仅是赞叹,没有一丝阴暗和贪婪。
他向韩正东问过华影的来历,知道她所处的境地有多艰难、她的遭遇有多悲凉,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满目悲戚的女子,却不期然的看到了一个和煦的朝阳!
她是怎么派遣她心中的苦闷的?他很想知道,然而,他更想的,是将这个明媚的少女拥在怀中,永不放开。
幽冥王抚摸着华影瘦骨嶙峋的脸颊,轻声叹着:“你用血脉救了我,我也用血脉换回你的性命,影儿,我俩是否已是血脉相通,永远无法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