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绵长的春雨总算过去了,潇湘平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南方的春日总是潮湿的,北方来的夏苍军士们极为不习惯这般粘粘糊糊的天气,逮着了难得的大太阳,都出了营帐,在外晒太阳。
华影在夏苍大军中已经呆了三天了。这三天,骆重轩既不见她,也不许她求见,连个问候都没有,而尹绍言也在那日走后也不见了踪影,可把华影闷了个够呛。
她知道骆重轩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更何况此事关系到夏苍的存亡,他如此谨慎行事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如今,她不过是一个身份未明的陌生人而已,她的话自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若仅仅凭她的几句话,骆重轩就拿十万大军去冒险,那他就不是战无不胜的战神,而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了。
华影不急,她等得起。这般对峙的局面时日越长,对夏苍就越不利,骆重轩对这一点看的比她更加清楚,他应该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华影找了个草地悠闲的躺着,嘴里叼着鲜嫩多汁的草根,随意找了片树叶盖在面上,眯着眼睛享受着春日的暖阳。
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华影心中一动,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旧保持着姿势不动。
“你倒悠闲自在,你可知道因为你的提议,军队的将领们都吵成一锅粥了?”尹绍言声音沙哑,透出浓浓的疲惫,毫不客气的一把揭开华影盖在面上的树叶。
一阵刺眼的阳光直射过来,华影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往树荫处挪了挪:“那是你们的事,我不过来传个话,带给你们多一个选择而已,况且,这个选择对你们来说是稳赚不赔的,有什么好吵的?”
“稳赚不赔?”尹绍言许是真的累了,与华影起头躺下,苦笑着:“若我军一动,与幽冥打个你死我活之际,月华突然袭击又该如何?”
“尹公子,夏苍大军号称天下无敌,即使月华和幽冥真的联手,也难撼天威--此话不是你说的么?”那时说的振振有辞,这回又那这事来说话了,这尹绍言还真不是一般的皮厚。
“殿下已经决定了。”尹绍言今日似乎心情不佳,也顾不上与华影拌嘴,沉默许久后说道:“联手月华,攻打幽冥,永绝后患。”
华影“腾”的坐直了身子,眼睛闪闪发亮:“真的?殿下已经同意了?”
她还以为骆重轩会考虑上好一阵子,哪知道他居然只用了三天就做出了决定!
真是不动如山,一动就是雷霆之势啊!华影心中乐滋滋的,满满的全是骄傲。这才是她的男人呢,这般气势哪是一般扭扭捏捏的男人能比的?
“我和将领们力劝殿下不要冒险行事,可他不听。”尹绍言情绪不高,带着些许失落:“殿下行事一向稳重,从不会冒着众将领的反对一意孤行,可偏偏遇上你,就似乎像变了个人似得,华小姐,你可否告诉,是为什么?”
华影迎上尹绍言探究的目光,再一次摇头:“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尹绍言再一次失望了,他叹息着摇头:“走吧,殿下找你商谈具体事物--梦姐儿,只希望你能信守诺言,不要陷害殿下。”
华影猛然一听这个遥远的称呼不由的心头一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寨子中无忧的岁月,她笃定的点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甚至还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你放心,莫说我不会害殿下,若还有旁人想要对他动手,我也绝不会允许的。”
--割格葛各--
再次相见,骆重轩明显憔悴了不少,眼下的乌青和凌乱的胡渣无不显示了他极度的疲惫和焦虑,华影看的隐隐的心疼,却只能垂首站在一旁。
她以为主帐内迎接她的会有夏苍的言辞激烈将领,她都已经做好了舌战群英的准备了,可华影没想到,骆重轩的主帐内居然干干净净,只有他一人。
华影心里有着小小的感动,他把一切纷争都摈在了她之外,给她的,只有一个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答复。
“五日后潇湘平原会师出征,可有问题?”骆重轩声音沙哑,听得出身体已极度透支了。
“没有问题。”华影答道,忽而微微一颦眉,放低了声线:“来日战苦,殿下该好好歇息才是,”
骆重轩似乎对华影突如其来的关切有些讶异,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华影消瘦的身子。
华影的身子自受伤后一直都没有能恢复,是以一直瘦弱不堪,原本圆润可爱的小脸随着岁月的增长而长成了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蛾眉杏眼,嘴角含笑,活生生一个美人胚子,只是气血终亏,看起来总有些不足之处。
骆重轩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行军书:“华小姐奔波劳碌,更应该注意保养,怎么本王见华小姐身上似乎不好?”
华影苦笑,她的伤势极重,若不是有母亲拼死相救,自己就已成一缕不知在哪里飘荡的孤魂了,哪里又是一朝一夕能痊愈的?不过自己对伤情一向掩饰的很好,怎么会被他一眼识破?
“华小姐呼吸虽细而绵长,声音却轻浮无力,想来不是先天不足便是受过重伤,本王听闻华小姐乃是神医弟子,何不及早治疗?”
骆重轩不等华影开口,掩下手中阵图,眼神灼灼的闻着。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他有着太多的好奇。
他派探子去打听回来的消息并不多,华影在月华朝政起的作用并不为旁人所知,况且她消失的日子不短,能探听回来的情报也十分有限。
月华御前执笔女官、无忧公主伴读,两年多年突然失踪,而后在云梦前线出现,这一切都让骆重轩心里充满了疑惑。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失忆期间的事情,那段失落的记忆,是他拼了命都想找回来的回忆。
骆重轩不知道那段空白的岁月中,他做了些什么,可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事,以至于他回到夏苍后,每回梦醒,都会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让他心痛如绞,无法自拔。
这是个谜题,而答案,就在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