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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鸾将娘亲紧紧搂在怀里,整个人似乎没了心魂,只知道不住地将双手收紧,这样娘亲就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五年前,娘亲也是这般毫无预警地睡了过去,任她怎么呼喊娘亲都不见醒过来,医馆里的大夫说娘亲已经救不活了,可她不信,固执地搂着娘亲,将娘亲紧紧圈在自己身边,最后娘亲终于醒了过来,她便认为是因为她拼命地挽留,所以娘亲才没有被带走。

所以现在她也要将娘亲圈在自己身边,只有娘亲在,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因为娘亲是她的全部。

平鸾原本失了神采的眸子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晶亮,将怀中的娘亲小心地扶了扶,一只手扶着娘亲的脊背,迅速地背过身子,将娘亲托到自己背上,打算起身,但弯着的双腿使不上丝毫力气,根本站不起来。

这般情形令平鸾有些着急,紧紧皱着一张乌黑的小脸,将双膝跪地上,接着直起一条腿,借着这条腿的力量将身子稳了稳,然后再直起另一条腿,曲着的双腿根本支撑不起两个人的重量,身子猛地往下一坠,可平鸾却硬是咬着要将身子往上一挺,弓着身子站了起来。

双腿沉重得厉害,还没迈步就已经颤抖个不停,环着娘亲的两条胳膊也是力气全无,这么下去根本不能将娘亲背出去。

低头看了身上的外衫,顿时便有了主意。

将身子弓得愈发低了些,留着右手托着娘亲,左手捏着衣角,用力一扯,本就破败的衣衫顿时就从身上扯了下来,将衣衫卷了卷,在身后围上一圈,正巧将娘亲的身子围住,接着慢慢地收回左手,双手将身前的两个衣角紧紧一扣,用力一拉,便打了个死结,双手再次托着娘亲的身子,心中便放心了许多,这样一来,只要她不倒,娘亲就一直在她背上。

初春的天气本就还凉,此时平鸾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旧布衫子,冷得牙齿直打颤,可她也顾不得理会,艰难地迈着步子朝前走。

平鸾一直埋着头,专心地看着脚下的路,以免摔了跟头,可几天不曾吃过东西,加上挨了一顿暴打,四肢没有力气不说,两眼更是发了花,根本看不清脚下的情形,跌了不知多少次,但每次跌倒她都将背上娘亲护得周全,而她自己膝盖、胳膊早已磕破了,她也没觉着疼,有的只有麻木。

循着记忆中去医馆的那条路,一直朝前走,虽然平鸾的步子迈得艰难,但每一步她都尽量走得稳当,终于在她体力快要透支时,见到了那间她一直想带娘亲去的医馆。

眼前的医馆,有着干净的门口,清静的诊厅,整齐的药架,以及那药架上陈列着的药材,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平鸾站在门口,嗅着空气中浓浓的药香,她知道,只要再迈出一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娘亲就会有救了。

一边想着,一边便将沉重的腿向前挪了挪,眼看着即将接近门槛,眼前便突兀的有了一片阴影,留着八字胡的大夫满脸嫌恶的要赶她走:“去去去,你这叫花子背着死人进来干什么?”

她在心中迅速否认,她的娘亲活着!她还没进门!

但她的反应却有些迟钝了,伸出去的脚却不见收回,木讷地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大夫,哑着嗓子说道:“大夫,救救我娘亲!”

大夫瞥了一眼平鸾背上面色灰败的凤仪,脸色登时变得更为难看了,朝着她挥了挥手,“我都说了,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还让我治什么啊?快走,快走,别死赖在这儿,不吉利!”

“救救我娘亲!”平鸾的身子因为大夫的话颤了颤,可她仍是固执地开口,恳切地看着大夫,不见其他动作。

此时已有不少的行人围了过来,对着门口的平鸾指指点点。

“哎哟,那小乞丐背着的是死人吗?”

“估计那是她娘吧,真是命苦哟!”

“估计是求那大夫给治治的,那大夫也忒狠了点,居然还赶那乞丐走呢!”

……

行人的议论纷纷传入大夫耳中,听得大夫脸色难看之极,“嘿,我都说了没得治了,你还赖在这儿干什么啊?走走走,快走!”

平鸾仍是固执地站着,恳切地看着大夫,“救救我娘亲!”

大夫极其不耐的推了推平鸾,打算将她推开,但平鸾本就没了力气,能稳稳地站着已经不易了,这么一推,便生生地跌到地上,但她仍是将背上的娘亲保护得极好。

大夫的这一举动瞬间引起行人的不满,众人纷纷出言指责大夫。

“唉,你这算什么大夫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屠夫,你这不救人就算了,你怎么还出手伤人啊?”

“就是就是啊,都说医者父母心,可有你这么对待子女的父母吗?”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

众人的指责使得大夫的脸色变得极为尴尬,瞪了一眼地上的平鸾,然后便转身打算进厅内去,可走了两步又突然折回了身,抬头看了看天色,将近天黑了,索性直接关了门,不理会外面的议论,一边关门一边抱怨着:“得了咯血病便是必死了,还有何可治的,真是晦气!”

平鸾木然地看着在眼前合上的大门,耳畔有些轰鸣,大夫的话她没有听真切,但模模糊糊听到“可治”二字,心中便生了希望,只要还有救,那她就还有办法。

吃力地将娘亲托好,膝盖摩擦着地面,将身子支起,尔后再卯足了劲头将娘亲背起来,转过身,无视行人怜悯的目光,朝着街道的一个方向坚定地走去。

平鸾一步一停地走着,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会跌倒,围观的行人无不叹息。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真是命苦啊!”

“这乞丐有几个不是这样的?”

“这都是命啊,命啊!”

……

行人的议论传入平鸾耳中,让平鸾心中生出一丝迷茫。

她抬头,看着前方宏伟的府邸,朱漆的大门上方挂着巨大的匾额,匾额上写着三个飞舞的大字:文相府

看着那三个鎏金的大字,平鸾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是命吗?如果是,那么往后所有的一切她都逃不开了。

因为,三夫人不久前说的话。

她隐在沟壑中,听到从窝棚传来的对话。

“我来跟你做一笔交易。”

“你不觉得可笑吗?我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易的?”

“你当然有,而且是很巨大的资本呢!”

“你这话是何意?”

“呵呵,你的身子如果再这么托着,怕是挨不过这个春天了吧!”

“你……”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打小我就看出来了,平鸾这孩子黏你,加之这么多年和你相依为命,怕是将你视为她活着意义了吧,你想想啊,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你那可怜的闺女怎么办?”

“……”

“再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没叫过自己一声娘呢,你就甘心?”

“你到底想怎样?”

“凤仪,你难道没看出来?我不过是想救你的命啊!”

“哼,你的条件呢?”

“条件嘛,呵呵,很简单啊,让平鸾进宫,参加今次的选秀。”

“不可能!”

“话不要说得这般绝对才好。”

“你记着,我绝不会同意!”

娘亲忽然提高的嗓音表明了娘亲的决心,可是,她也在那一刻做了自己的决定:她进宫。

三夫人说得对,娘亲早已成为了她活下去的意义,所以,进宫又何妨,只要娘亲活着,她死都可以。

但她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所以她背着娘亲去看大夫,虽然结果同她料想的一般无二,但她心中却还是对这个世界又绝望了一分。

而这一刻,她已对这世界不抱希望,所以日后进了宫便不会绝望。

平鸾背着娘亲来到文相府门口时,天色已经黑了,相府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将那一片门楣照得通明,那里似乎有着无限的光明。

平鸾忽然觉得那光亮有些刺眼,不自觉地停了脚,有些恍惚地眯着眸子,看着那一处光明。

模糊的视线中,她仿佛看到一名瘦弱的妇人怀抱着幼小的女儿,被一群大汉从那门口赶了出来,那妇人没有哭,只是用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那门口,眼中有着强烈的期许,她似乎在期待某个人的出现,但那朱漆的大门却仍是无情地合上了,阻断了妇人期许的目光,留给她一片绝望的朱红,尔后妇人眼底的光芒猝然碎裂,无数凄清的泪水滑落面庞,一滴一滴,尽数滴到怀中女儿的面上,滑过小女娃的嘴角,她伸出舌头去添嘴角边属于妇人的泪水。

尝到泪水滋味的小女娃紧紧皱着眉,那一刻她口腔中只有一种味道,那便是苦涩。

似乎现在那苦涩还在,只是早已不在口腔中了,而在她心中。

平鸾始终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因为旁人的一番无凭无据的说辞就能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摒弃,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难道抵不过一句谎言?

“什么人竟敢擅闯文相府?”

平鸾飘然的思绪被一声呵斥拉回。

低头,就见到一把佩刀横在了身前,她盯着那佩刀许久,尔后抬头,看向面前魁梧的守卫,一双晶亮的眸子平静得看不见丝毫起伏,随即她缓缓说道:“我要见宋儒年。”

守卫本打算将平鸾赶走,但却因为她平静的目光心生忐忑,便慌乱地移开视线,吩咐身后的一个守卫进去通报。

看着守卫消失的方向,平鸾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命运起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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