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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过了。

这日天明,宫里便来了人,但来人的身份倒有些特别,不是宫里负责教习秀女的嬷嬷,却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内监副总管——荣福

当宋儒年得了守卫的通报说是宫里来人了,便忙带着家中老小,从后院来了前厅。

刚自大厅内迎出来的宋儒年在见着荣福那一张白净的老脸时,身子便微微顿了顿,继而才略微颔首,以示礼仪,“有劳荣公公跑这一趟了。”

话毕,便伸手示意荣福前行入厅。

“相爷您客气了,杂家不过是依着太后千岁的吩咐办事,何来劳累。”荣福客气地朝着宋儒年笑笑,尔后便抬步进了正厅。

宋儒年却因着荣福的话皱了眉,如今朝中的形式文武百官看得是清清楚楚,皇上有意亲政,太后却似乎有所顾忌,为了不引起圣上不满,太后言明皇上若要亲政,需得有子嗣,自然便有今次的选妃之事。

但这选妃明着是从全国甄选,但事实上却是太后将她傅姓家族的女子安排入后宫的一个绝佳机会,但不知为何,年关拟好的选秀名单中竟然没有傅姓家族的女子,太后自然是不肯,继而圣上便在朝堂之上钦点了傅氏嫡长孙女为秀女,同时被钦点的还有他宋儒年的女儿。

想来,皇上的这一举措,无非是要挡挡傅氏长孙女未来的路子,文武二相的千金同时入宫,倒是起了权衡宫中势力的作用,但而今,他怕是要让皇上这一招棋落空了。

原本入宫该是阮芷,阮芷模样生得极好,心思灵活,遇着事情总能活泛着处理,进了宫自然能应对自如,谁曾想阮芷居然同人私奔了,如此一来,便只能让平鸾入宫,但平鸾入了宫,究竟会如何他倒是无法料想了。

而今,竟是太后的人来接人,想来太后无非是来探探底,只是他这个底倒是太浅了些,如此看来,去武相府接人的只怕是皇上的亲信了吧。

这么想着,宋儒年便不自觉地想到常年住在延清宫的那位主儿。

请了荣福入座,继而吩咐了下人备了茶水,宋儒年见荣福悠闲地饮着茶,这才开口:“还请公公稍带片刻,老夫已唤人去请小女过来。”

荣福细细地啜了一口清茶,慢慢回道:“无妨,让小姐同家中人好好言叙一番,免得日后进了宫思念地苦。”

宋儒年面上不由得一僵,她娘现下还昏迷未醒,家中其他人她自是不肯亲近,想来该同何人言叙?

荣福缓缓将手中的青瓷茶盅置于桌上,面上含着丝笑意,看了看宋儒年,说道:“相爷府中的铁观音倒是极好,饮着舒心啊!”

闻言,宋儒年眯了眯眸子,却不见回话,不是他不明白荣福话里的意思,只是他不喜欢那套,所以便当做未闻。

一旁的大夫人看了看宋儒年的面色,见他似乎对于荣福的话恍若未闻,心下便有些担忧,但也恼怒自家夫君不知变通的举动,可她也不知该如何。

倒是三夫人反应机灵,对着荣福行了礼,便笑着说道:“年前相府中得了些铁观音,平素里相爷也未曾饮过,想来公公乃是懂茶之人,倒不如将这铁观音赠与公公些许。”

“那杂家倒是谢谢夫人割爱了。”荣福面上含了笑意,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宋儒年,这才回了三夫人的话。

那一声“夫人”显然是将三夫人视为文相府的当家主母了,大夫人立时便沉了脸色,见着三夫人面上有些得意的色彩,当即便想跟三夫人一番计较,但碍于场面,还是堪堪压下心头的不快,但面容却有些扭曲了。

三夫人自然没有漏掉大夫人一番表情,眼角的弧度便愈发的得意了些,仍是朝着荣福笑笑,“公公哪里的话,往后小女进了宫,倒是还得烦请公公多加照应着才是。”

“夫人惶恐了,杂家也不过是个服侍人的,哪里能照应的了小姐呢,日后小姐若是晋了选,怕是还得让小姐多担待担待杂家才是啊!”荣福面上挂着客气的笑,将三夫人的委托推了干净。

三夫人也不恼,仍是浅笑着,同荣福客套谈论。

两人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虚伪的可以。

﹡﹡﹡

清幽的小院内,此时正有一抹瘦弱的身影穿梭于廊间,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平鸾。

低着头看着脚下路的平鸾正端着水盆,往内室的方向行去。

身上原本破败的衣衫已经换下,穿着素色的窄袖衣裙,没有繁复的刺绣花纹,不过是一件简单的衫子,套在她的身上倒仍是有些大套了,凌乱的发丝在脑后绾做小髻,正巧露出那纤细的颈项,但那颈项上被殴打的淤青却是清晰可见。

低头看着脚下的门槛,抬脚进了屋,不过行了两步,平鸾便停了脚,屋内的气氛让她察觉到来了人。

果然,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屋内的人便开了口。

“大哥,她这么丑,爹爹为什么还要送她进宫?”脆生生的嗓音,带着股稚气未脱的味儿。

平鸾敛着眼睑,看了看倒影在水中自己的面容,面上的污渍已然洗去,但如今的这一张脸确实太过消瘦了,两颊的骨骼尤为的突出,合着那尖削的下颌使那一张面孔如何也比不上其他女子的面容那般饱满圆润。

因着做了十多年的乞丐,肤质自然比不得闺阁中的小姐,面色也太过苍白,若不是那一双晶亮的眸子为这一张小脸添了些灵气,倒是完全没了出彩的地儿了。

平鸾那么看着水中的那一张面容,她见水中之人面色平静,只是嘴角隐隐浮现了些微嘲讽的弧度,她看了许久,才明白原是自己在嘲讽说话之人。

一时间,平鸾倒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一阵低沉的说话声便在这时传入她耳中。

“她是你二姐姐,唤作平鸾。”

“咦?二姐姐?可是,她好丑啊!”先前那小姑娘的说话声再度响起,口气中还有着些嫌恶。

但那男子似乎不喜小姑娘这样的态度,沉声说道:“环佩,你记着,她是你二姐姐。”

平鸾有些讶异于男子这般执着地纠正那小姑娘的态度,心中已经隐隐知道那男子同那小姑娘的身份。

男子不时别人,正是这文相府的大公子,她幼时曾日日黏着的大哥宋文亭,至于那个小姑娘想来便是三夫人的女儿了。

平鸾在这时缓缓抬了头,在见着宋文亭的模样时,她心中便隐隐明白了什么,自然也了解了娘亲为何死死守着这条街的另一个原因。

幼时,她甚是喜欢黏着宋文亭,而相较于另一个妹妹,宋文亭似乎也更疼她,那时不懂为何是这般,但如今已然知晓,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如何能不亲近。

宋文亭见着平鸾的模样时,不自觉得便眯起了那同平鸾一般无二的晶亮眸子,俊逸的面容却隐隐有着平鸾的影子,但其实那一张面孔同年轻时的凤仪相差无几,只是,现如今凤仪的模样让人如何也不会将她同宋文亭想到一块儿。

宋文亭一直就疼爱这个妹妹,如今见到她竟是这般狼狈,心下不禁疼惜,可却不知该如何,两人就那么对看着,没了反应。

“平鸾。”

“二小姐,宫里来人了,正在前厅候着呢,老爷让您赶紧着过去!”

匆匆赶来的家丁,急促的呼喊,终是将宋文亭那一声包含着复杂情感的轻唤淹没。

宋文亭蹙着眉看向端着水盆的平鸾,见她因着家丁的话,猛地垂下了头,端着水盆的双手,骨节因着用力,已经泛紫,那瘦弱的身子似乎有些颤抖,盆中清澈的水轻微地震动着,倒影在水中的面容逐渐扭曲,继而那震动慢慢变得剧烈,有些许剔透的水花洒了出来,湿了她的衣裙,浸了她的鞋面。

她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身后,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照得屋外暖意融融,而她,却是一身的清冷孤独,单薄的身子透着无穷的落寞与无助,看得人心疼。

平鸾只是怔忪地看着水中自己依然扭曲的面容,心却忽然一空。

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可是,娘亲还没有醒过来,她还没有告诉娘亲她要走了,若是娘亲醒来见不到她,该是会生气吧,那她咳嗽便没人替她拍背了,晚上也没人抱着娘亲冰冷的双脚替她暖脚了,她这一走,许多事都没人替娘亲做了,那该怎么办?

垂着头,思索了许多事情,每一件她都放心不下,但她马上就要走了啊!

一旁的家丁许久不见平鸾有所动作,便出声催促:“二小姐,您倒是快走啊,耽误了事儿可不好担待啊!”

平鸾便在这时迅速地抬起头,迷茫地看了看屋内的几人,终是将目光落在了宋文亭身上,她顾不得手中的水盆,几步便跑到宋文亭跟前,盆中的水花将她衣衫打湿,她也不予理会。

待到来了宋文亭跟前,迅速地倾身,将水盆搁到地上,身子还未直起来,便朝着宋文亭深深地鞠了一躬,身子一直就那么弓着,许久后,她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希望你,照顾好娘亲。”

这话环佩同家丁都没有细听,只以为平鸾求宋文亭帮忙照顾凤仪,但宋文亭却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平鸾话中的深意。

她说,希望你,照顾好娘亲。

照顾好娘亲。

娘亲。

他细细咀嚼着平鸾的话,面色逐渐变得沉寂,眼中有了一丝明了,他低头,看了看平鸾的脊背,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

“嗯。”平鸾只是应了声,便直起了身子,接着便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行去。

她每迈一步,都会停留许久,但始终不见她回头。

宋文亭眯着晶亮的眸子,看着那瘦弱孤单的身影,她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房间,走出了这庭院,走向了她未知的命运。

平鸾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许久,可宋文亭仍不见收回视线,身侧的环佩疑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不满地抱怨:“那个二姐姐还真是不懂礼貌诶,大哥你答应帮她照顾她娘亲,可是她居然不跟大哥你说声谢谢,我不喜欢她。”

宋文亭低头看看身侧的环佩,见那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有着明显的嫌恶,眉峰便微微一蹙,却是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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