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初亮,往日静谧的延清宫今日却显得有些喧嚣。庭院中,几名宫人正用锄具清理着一片草丛,清理时双眼还仔细地查看着脚下,似是在找些什么东西,不过片刻的功夫,大片草丛便被清理干净,密实的泥土被从新翻过,泥土的气息和青草的特有的味道混合,弥散于空气中,淡淡的,沁人心脾。
清崇将支着下颌的手落下,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尔后吐出,通透的面上染着一丝满足,柔和的晨曦斜斜的落尽亭榭中,洒满了他一身,映照的他整个人神采奕奕。
见此,有来面上带了抹安心的笑容,“主子,您今日的气色倒真是好!”
清崇淡淡的笑,伸手端过茶盅,浅啜一口,“今日,的确是比往常舒适些。”微眯的眼睛看着逐渐走进的宫人,眉头渐渐聚拢。
“回主子,奴才们并未发现草丛中有任何东西。”走进的宫人恭敬地回报。
“这样啊,那便算了吧!”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女子满脸泪水的狼狈模样,耳边似乎仍旧回响着她伤心欲绝的哭声,不觉间,喃喃道:“看来,是真的丢了。”
清崇的话使得有来心下犹疑,加之那人眉宇间流露的遗憾便更是不解,故而便问道:“主子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没。”清崇摇摇头,看着不远处青草被处理的一干二净的土地,光秃秃的褐色土地的周遭是林立的树木,如此,那一处土地便显得格外的荒凉,看着总觉得突兀。
“有来,找些花匠在那种些花草吧!”
说话间,站起身缓步行到亭榭外,尔后停下,眉眼含笑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
平鸾一心惦记着昨晚的事,当时自己匆匆离开,未有向言龄说明,想着今日去琉淑宫,同言龄解释一番,路过正殿时,听得院中喧哗,行进院中,一眼便见得亭榭外的清崇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她赶忙朝着那人行礼:“奴婢见过清主子。”
“起来吧!”清崇微微摆手,见得平鸾起了身,伸手指了指那一处光秃秃的土地,有些遗憾的说道:“你的东西,我没有寻到。”
清崇的话使得平鸾有半晌的怔忪,视线落到那一处土地,心中有些复杂,因为他命人清理干净草丛竟是为了替自己寻到丢失的东西,她惊讶,意外,尔后感激。
在她的认知里,命运对她是不公平的,因为娘亲的遭遇,因为宋家的人对自己和娘亲所做的事,还有十多年的乞丐生活中所见的事故人情,那些种种,让她比同龄人更现实,她看清了这个世界残酷的本质,看清了人情的虚伪,所以她的世界是灰暗的,没有多余的色彩,可是,清崇的出现,却在她原本灰暗的世界中添了一抹色彩,不绚烂,不耀眼,只是浅浅淡淡,却让她看得真切,让她对这世界突然多了一份认识,这个世界原来还可以温暖,还可以美好,还可以让人信赖。
抬眼看着他,她朝着她浅浅一笑,“谢谢清主子。”
谢谢你,我的恩人,只要我活着,我便会一直对你怀着感激的心。
清崇微微眯着唇角,看着女子晶亮的眸子眯成一条线,她唇角的弧度很浅却格外的灿烂,他回她一抹浅笑,尔后问道:“你要出去?”
“嗯,奴婢去找昨夜来的宫婢,还请主子恩准。”
“嗯。”清崇点点头,视线落在平鸾的左脚上,嘱咐道:“你的腿伤未愈,自己当心着些。”
平鸾点点头,“嗯。”转身不过走出几步,却被清崇唤住。
“平鸾。”
疑惑的回头,看着那人,“清主子?”
清崇将唇角的笑轻轻隐去,漆黑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她。
“早去早回。”
他的话似乎包含着些许别的意味,她听不明白,他自己也说不出,只是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走远的那一刻,有些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让她早去早回,今次而已,也仅仅只是这般而已。
“嗯,奴婢明白。”平鸾点点头,便一瘸一拐地离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一件事,昨夜自己匆匆离开,之后言龄若是回来寻自己,遇上柔姬怎么办?会不会被当做是偷听的人?因着这个念头,平鸾一颗心早已是七上八下的,心头总盘旋着一股不安,随着逐渐靠近琉淑宫,心头的不安便愈发的强烈,总想着快些,再快些,可左脚的伤妨碍了行动,无论如何,行动总是缓慢。
不行!这么下去,到了琉淑宫都什么时候了!想到这里,平鸾咬着牙,将重心稍稍降到左脚上,右脚努力地跨出一大步,这样的结果便是脚踝处瞬间一阵剧痛,身子竟险些跌倒。
真疼!!
可疼还是得走!
咬着牙,顶着满头的冷汗,站起身子,看着眼前冗长的宫道,心头竟有些慎得慌!
竟然还有这么长?!如果一直这么走,这左脚肯定会废了!不行,得想想办法!
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棍子之类的东西,倒是见着了宫墙,对,扶着宫墙行走!
跛着脚行到宫墙下,双手扶着宫墙右脚着力前行,虽然仍是有些不便,速度却比之前快了许多,不多时便到了琉淑宫外,可还没进门就听得宫内喧哗无比,平鸾的心突地一沉。
|“糟了!”
那一刻,她忽然得出一个万分确切的判断,言龄出事了!
平鸾再顾不得脚上,死死咬着牙,吃力地朝着宫内跑去。
似乎越迫切,便越艰难。
刚到宫门处,高高的门槛便让她狠狠地跌了一跤,膝盖重重地跪倒地上,额头磕到了地面,她只觉得浑身都被火辣辣的痛感萦绕,混混沌沌地撑起身子,忽然觉得额头上凉飕飕的,随即眼前便是一片血红,用衣袖揩了眼前的血迹,耳边还在嗡嗡作响,但更清晰的却是从园中传来的惨叫声,那一声声惨叫似是魔音绕心,惊得她浑身战栗,而那声音她熟悉无比。
“言龄!言龄!”语带惊恐地喃喃着,哆嗦着撑着身子,再往前,再往前,终于,在她身心俱疲时到了晗秋园的门口,她用双手攀上门槛,抬头看进院中,那一刻,面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尽,一双晶亮的眸子震惊地看着院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