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庭院中，四周是茂盛的桂花树，苍翠的树叶将炫目的阳光反射到四面八方，细细的风徐徐拂过，片片苍翠的树叶摇曳，四散的光芒随之摇曳，不偏不倚的刺进平鸾眸中，激起无边的惊恐。
庭院中，四名宫人牢牢握着手中的刑仗，抬起尔后蓄含着十足的力道落下，落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女子的衣衫上已遍布这殷红的血迹，身下也是刺目的殷红，刑仗落在女子身上的那一刻女子会闷哼一声，但身子却不见动静。
平鸾看着那女子，看得心惊肉跳，言龄，她还活着吗？
“啪——”
“唔！”
“啪——”
“呃！”
“啪——”
“嗯！”
……
刑仗落下的声响，女子气若游丝的轻吟声，清晰蹿入她耳中，她瞠着眸子，视线僵硬地自庭院中掠过，一寸又一寸，在看到某一点时倏地滞住，那一点，是女子的水翦，莹莹柔弱，含情无限，但那眼中却带着一丝狠戾，一丝得意，看着在刑仗之下奄奄一息的女子，那样的一双眸子令平鸾心中升起名为厌恶的情绪，十足的厌恶。
她将眼睑沉重地合上，深深地吐息，尔后唰的一下，睁开，迸射出清冽的光芒，直直地看向坐在倚榻之上的女子，看着女子锦绣的华服，看着女子娇柔的面庞，尔后目光定格在女子含着娇媚的笑意的唇角。
孔素禾看着已经不见动静的贺言龄，原本打好的心情却莫名其妙的变得恐惧，脊背蹿升出一股寒意，直直地袭上心头，似乎有人正看着她，那目光里令她心底发虚，僵着身子半晌，突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身子竟是一颤。
“啊！”
孔素禾是真的被吓到了，那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充斥着蔑视，充斥着清冽，本就心虚的她突兀的撞上只觉得似乎被那人看了通透，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不该这般失态，自己是正七品的宫妃，而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宫婢，对付她，不过是弹弹手指的功夫。
于是，她勾着眉眼，笑得极致娇媚。
“这是哪宫的丫头，竟然这般不知礼数，见了主子竟然连个礼都不见，可是还有规矩啊？”她用她那一副娇糯的嗓子轻言哝语的这般说道，话尾还将音稍稍压了压，便显得格外的柔弱，似乎并非有人对她不敬，而是有人欺负了她。
平鸾仍是直直地看着她，扶着门扉吃力地站起身子，尔后朝着女子行礼，一字一顿地说道：“奴婢见过柔姬。”
孔素禾有些委屈地眨眨眼睛。
“本主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为何你的口气会这般冲？”
周遭的宫人宫婢因着她这一句话纷纷顺着她的视线朝着园门看去，而负责杖责的宫人也在这时停了手，孔素禾黛眉一簇，柔柔道：“百仗责罚不是还没到吗？你们怎么停了？”
几名宫人纷纷垂着头，看着躺在地上满身斑斑血迹的女子，似乎她已经昏死过去了，这样，还要继续吗？
一名宫人有些犹疑地说道：“主子，她已经昏死过去了，我们还要继续吗？”
孔素禾不解地看着他。
“她偷了本主的东西，犯了宫中的规矩，不是应该严加惩罚吗？”
“回主子，是。”那名宫人点头回答。
闻言，孔素禾侧着臻首看向平鸾，悠然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继续呢？”
那名宫人还想说什么，但身侧宫人对他使了个眼色，无非是告诉他，在宫里主子怎么吩咐，奴才便怎么做，唯有这样，才有机会活命，那名宫人点点头，扬起刑仗，正欲落下，一声呼喝，阻止了他的动作。
“且慢！”
孔素禾挑眉，看着面色苍白的平鸾吃力地跨进门槛，尔后一瘸一拐地朝着园中行来，她并不打算开口，她倒想看看，这丫头到底想做些什么？
平鸾行到孔素禾跟前，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腹中立时便是翻江倒海，胸间压抑无比，认着喉间泛起的强烈恶心感，她垂着眼睛看她，原本素净的一声已经变为血红，身下血迹早已弥散，刑仗落在身上的煎熬痛楚使得她将十指深深抠进泥土中，指节因着太过用力几乎变了形，眼前所见的景象让她的双眼酸涩无比，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对了，是我害了她！是我！如果我当时不好奇，就不会被发现，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对不起，言龄！是我害你遭了这罪！对不起！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想昏死的贺言龄道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骨骼捏的咯咯作响，她猛地抬头，看着孔素禾，极力地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将膨胀在胸间的愤怒狠命的压制，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同孔素禾交谈。
“柔姬，奴婢有一事需得请您稍作解释。”
孔素禾用绢帕掩着唇角的笑意，露出一双水翦，无限的委屈地看着平鸾。
“你需要本主解释什么？”
孔素禾的态度明显是在示弱，似乎是在告诉其他人，自己怕这名宫女，可是为什么她会怕平鸾呢？这个问题萦绕在众人在心头，他们在想，在观察，自己的主子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而那名宫女开口便含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难道这宫女暗地里常常欺负自己的主子？这种事情宫里也不是没有过，有些做奴才的胆子就朕真大到欺负主子的地步，故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众人这般一想，看平鸾的目光中便有多了几分意味。
孔素禾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绢帕掩映下的唇角又多了几抹笑意，但眼中却有多了一层水雾，迎上平鸾晶亮的眸子，不过一瞬便迅速移开，垂着眼睛，似乎对于平鸾很是惧怕，惧怕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平鸾无视周遭人的目光，也不理会孔素禾为何一副受尽欺凌的模样，咄咄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沉声问道：“柔姬，宫中戒律规定，后宫之中不可私用刑罚，为何您还会滥用刑罚，将人打至昏死？”
这一条规矩是在颦秀殿时宝云姑姑教授的，宝云姑姑教授的规矩繁多，却将这一条嘱咐的格外仔细，说是往后晋升了，如何也得记着。
可如今，身为柔姬的她居然在明知故犯，意图分明是要杀人灭口，可惜，她搞错了该杀的是谁。可惜，言龄白白挨了这一通毒打。
这次，自己是真的欠她了，欠的远不止一顿打，而是一条命。
隔着宽阔的庭院，中间落下的是璀璨的阳光，飘渺的尘埃，平鸾眯着眼睛看着孔素禾，她在等她，等她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