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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眉想欺我深居简出,不通事务,是把我看得忒轻了,我若说知道月锦商准确的回归日期,便是暗中留心最隐秘军机,一个罪臣之后,若再添上这个罪名,便是十个月锦商也救不回来了。

丽颜不加掩饰地失望着,与黛眉相觑了一眼。

黛眉强笑,只是眸中含泪,愈加楚楚可怜,“我们姐妹心知王爷疼烟儿小姐入骨,窃以为王爷必然不会对烟儿小姐隐瞒自己行踪,想不到竟是妇人之见,让烟儿小姐笑话了。”

其实相较起来,这姐妹二人,丽颜莽撞直率,虽然强作亲近之意,却始终不掩眉宇间的嫉妒,心思明了,表里如一,反而不那么令人不愉,黛眉看似温顺贤惠,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也不见什么形于外的敌意,但心思迂回,不分轻重,常常祸言出口犹不自知,正是表面聪明,实则蠢笨的典型。

“黛夫人,你可知你刚刚一席话若传进皇上耳中,会有什么后果?”

我放下茶杯,冷冷地盯着黛眉,一股寒意悄然弥漫,她和丽颜俱一怔,目露不解之色,我懒得等待她们自己领悟,直接将话挑明。

“你刚刚那一席话,足以让王爷丢官失命,西宁王府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黛夫人和丽夫人两位,则会没入官籍,或为奴,或——为妓,怎么,黛夫人对目前的生活已经不满到宁可做妓女也不愿意忍受下去了?”

黛眉和丽颜揪然变色,丽颜目露怒色,黛眉容颜惨白。

“——两位夫人,烟波身体略有不适,恕我不能作陪了,夫人请便。”

我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不清,不言不语已经不能满足她们的假想,这样的对话,一日比一日枯燥无味,也一日比一日危险,连月溶都清楚,皇上的密探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们,再任由她们胡闹下去,黛眉迟早会毁了西宁王府。

既然月锦商说过,我是西宁王府的主人,那么,在他回来之前,我想我应该维护这里,就如同我将暗门的信物交给柳烟泊的理由一样,我不想欠债,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你怎能这样污言秽语?好歹也是公门小姐出身,就算母亲出身低贱,也不该——”丽颜拧着眉,鄙夷的话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

“啪——”

桌上的茶杯在我雪白柔软的手掌下,在丽颜和黛眉眼睁睁的惊惧注视下,化为细碎的粉末,合着茶水,缓缓淌成一股。

丽颜和黛眉白着脸,抖着身子,噤声不语,简直比生来就不会说话的哑巴还要安静。

这是第一次,我发出不耐的、无声的威胁。

“我是王爷的贴身‘女侍’,并不是什么公门小姐,两位夫人不仅是公门小姐,更是王爷的枕边人,维护王爷乃天经地义之事,想必无需烟波多嘴了。”

见好就收,我淡淡地抛下话,径自转回内室。

说因为她们的侮辱而生气,其实谈不上,这样的话若能能轻易地动摇我的情绪,那么我还是柳烟波吗?那样的挑衅,微不足道,不过是寂寞的女人用来扫除寂寞的一根叶片枯黄的竹枝,有些刺人,干利,将整块的寂寞划得七零八落,混乱绝望,至于造成的伤害——它只能伤到愿意被它伤害的人,以及持有它的人。

榻上,随意地散着几页信笺,这是月溶送来的这个月的王爷家书——每月固定一封的‘家书’。

月锦商总会在忙碌了一天之后的夜深人静时候,提笔给我写信,这让丽颜黛眉两人嫉妒不已的信,其实没有什么夜半私语风流韵事,我也很难想象月锦商那样的人能够写出有这种内容的信来,可是丽颜和黛眉不信,而我也无意向她们澄清。

烟儿,今日我军在军需处捉住一名奸细,正欲往我军的粮草中投毒,万幸发现及时,才没有造成损失,你在家好吗?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月溶即可,他会为你安排妥贴。

烟儿,塞外的月亮清冷而明亮,我坐在月下,吹着竹笛,笛声幽幽,很多将士便随着我的笛声哼唱,唱得全是家乡的小曲,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乡的月亮,这种滋味,你小小年纪,大概不能体会。不过我想,等你大些了,我又能争取到自由身,那么我就带你走遍天下,好好见识一番,谁说女子就该养在深闺一生不出家门?

烟儿,今日有士兵巡逻受伤,边境气氛一触即发,许是要出现一番纷乱,我即刻便要上城楼巡视,不多言,冬日昼短夜寒,你体弱身虚,定要保重身体。

烟儿……

烟儿……

寥寥数语,寄托的,其实无关风月。

“又是王爷的信?”

讥讽的低语,暗哑的嗓音,门边,斜斜地倚着一条浓丽的身影,半湿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肩上,湖水绿的长袍,隐着银线绣成的祥云图案,袖口衣摆绣着大朵的墨绿芍药,即使被雨水打湿,也丝毫不减那股骨子里透出的妖娆繁华。

他被誉为郸阳最美丽的少年,让姑娘们自惭形秽让男人们嫉恨又惦记的美丽。有人说他放荡不羁,左丞相一生清名,都毁在了这个无行幼子的手上;也有人说他是误入红尘的妖精,禀着妖精的纯真和妖媚,游戏人间,让人捉不住他,摸不到他,又爱又恨。

相反,他那一模一样的姐姐,却被誉为世间最高贵慈悲的仙子,美丽第一次成为一名女子的附属品,德行才华占据了上风,仙子的美丽世间无双,让姑娘们连嫉恨都不敢,让男人们想惦记却怕亵渎,而仙子的德行和才华,让那些家有未娶儿郎的王公大臣们领略到皇室先下手为强的精准目光,扼腕叹息。

“左涵墨?月溶许你进来?”

我手中收拾着信笺,头未抬,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虽知只有他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我的卧房,丝毫不怕如今已经十五岁的他会损害我的名誉,但一心维护我的月溶丝毫未加阻止,还是有些奇怪。

岁月催人,当年的妖媚男孩已经长成妖华绝代的蓝颜少年,杏眼眨动,勾魂慑魄,雪肤泛粉,嫣红的唇不经意地勾起,道似无情还有情,一身阴绚繁丽的气息,既有别于左相的一身淡泊儒雅风度,又有别于孪生姐姐那一身稀世无双的高贵亲切,贵族风范。

“他阻得了我?我的本事,你五年前不就知道了?”

狂傲地低嗤,明媚的杏眼依旧盯着那些信笺,盯着我把它们放进檀香匣子里,慢慢地锁上。

“王爷每月的家书,倒成了你的宝贝,我才刚儿看见那两名侍妾匆匆跑出翠竹小舍,仿佛见了鬼似的,怎么,你终于想通了,决定把这些家书给它们真正的主人?”

“——今日,你不是举行成人礼么?”

跟他说话,就要坚持自己的话题,否则会被他扯到十万八千里外,说上一千零一夜也永远绕不回来。

他勾唇媚笑,杏眼清寒,伸手拍拍我的脸,固执得简直顽固,不依不饶,“我问你呢,这些‘家书’,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我抬眸,淡漠地望着他,“你既说了是‘家书’,又管我怎么处理?”

他顿时气得脸庞通红,杏眼烧起烈焰,危险地眯起。

“哼,痴心妄想,王爷可比你大多了,做你爹都够了!”

半晌,他咬着牙,恨恨地瞪着我,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我突然发现,在我面前,他似乎频频失控,一向引以为傲的玲珑剔透心肝,察言观色本领,我竟是一次也没瞧见过。

痴心妄想?我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我自古井无波而已。

连他也如此以为,如今唯一没有误会的人,竟然只有他的姐姐左涵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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