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打破了月锦商眸底浮现的迷蒙。
他伸出手，迅速握住我瘦弱的肩膀，我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过来质问的机会，巧妙地撤身，清风一般从他的身边溜走，留下一抹暧昧不明的微笑。
“烟儿……”
他迟疑的呼唤没有唤回我的脚步，开门，关门，只在一瞬，阻隔了他的视线我的背影。
打开门，迎面只见满园仓夷，树倒草折，残红翻飞，似被龙卷风刮过，妖娆明艳的少年颓然坐在折断的树下，明媚的杏眼首次沉郁压抑，盯着我，浓浓地掩着悲伤。
“为什么？”十六七岁的少年，却用六七十岁般沉重的口吻，连质问也不敢，只能虚弱地询问，试图掩盖那一刹那的心碎。
回头瞟了一眼窗纸上眼睛似的洞口，淡淡一笑。
“我既能给你机会，焉知我不会给他机会？你好好地去为前程打拼吧，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牵挂。”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故意要断了我的念想对不对？你是喜欢我的，你只是要气我——”
少年猛然站起来，一叠声地嚷，全然不顾自己的话会不会给屋里的男人带来伤害，可是我不能责备他，他那珍珠般的泪已经滚了下来，明亮的杏眼却依旧一片水般温柔。
屋里一片安静，连往常间或的咳嗽都听不到。
“为什么要气你？”我眯起美丽的眼眸，一道厉芒从眼底闪过，“涵墨，你高估自己了！”
我并不高亢的话语不啻于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呆住了。
屋子里一片沉默，静得连指甲无意识地刮在床沿上刺耳的响声都格外清晰。
左涵墨摇晃了一下，掀起点点苦笑，踉跄退了一步，靠着半截桃树干，仿佛被抽光了力气，失神喃喃。
“……呵呵，我不是高估了自己，我只是低估了你的绝情——”
我心里叹气，这样的左涵墨，我何尝见过？此次相见之后，你将封侯拜将，我将步入深宫，从此相见时难，我不过是你人生路上的一抹异色，又何苦图惹你的珍贵相思？不如一次斩断情丝，你的岁月还那么长，总会有那么个女子，成为你往后数十年的慰藉，那时候，我若还在红尘羁留，定会为你祝福……
至于月锦商，我理不清心底对他的感觉，仿佛是一个雾障，退，退不得，进，进不了，可是纵然再深十分，也不能阻止我修行的脚步，九世孤煞，功在一时，我焉能为这朝秦暮楚的红尘而迷失？
左涵墨这一闹，反而打破了我一时的偏离，我，应该谢谢他。
想来，我的沉默彻底伤了这个少年骄傲的心，他努力挺直脊梁，收拾起了脸上的脆弱，尽管依然不能直视我的眼睛，却足以维持他逃遁的勇气。
“好，好，我终于明白了，那晚，你原是哄我的，只有我傻忽忽地当真了，你大概在心里嘲笑我吧，你笑吧，笑吧，人不经历事情哪能成长，要不是你，我还真把自己当块人人都喜欢的宝呢！我也算是看清了你，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不值一提，那么，我就不信，这足以做父辈的王爷，又能让你善变的心停驻多久，我等着看呢，我倒也看看，你那颗石头做的心，究竟能被谁捂热！”
左涵墨踉跄着匆忙离去的背影在我的眼里模糊，倘若那耀眼明艳的少年此刻肯放下自尊回头看一眼，那么，我们之间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在这场属于男人的战争中，他也未必会输得那么早……
身边，伸来一只散发着轻微药香的温暖大手，抚过我冰凉的脸庞，承接着那一颗颗滚出来的透明珍珠，一声苍凉的叹息，融开了一颗心与心的距离。
一个是针锋相对，一个是无限包容，在爱的国度里，坚持到最后的，未必是情场的胜者，只有抛弃一切，坦然面对情感失败的人，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