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宽得几乎望不到头的宁静广场，一队一队的宫廷守卫从马车旁有条不紊地走过。
涵素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了胸腔。
“砰——砰——砰——”
心跳是那么的激烈，又是那么的坚定，这一生，她的心再也无法如此时这般单纯地跳动过。
可是这狭小的空间里曾经窒息的沉默，却让她付出了半生的心碎。
温柔睿智的杏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迷惘，还不够看透，还不够悟透。
身边，无法忽视的强大存在，那深沉阳刚的男人麝香气息，扑入她的鼻中，打乱了她的呼吸，她不敢抬头，因此，也无法看见，月天流望着低垂着头的她，那唇畔一抹别有意味的笑意。
马车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前，不待涵素反应过来，月天流已经牵起她的手，将她横抱出了马车。
此时此刻，唯有屏息震惊。
高高的飞檐上，两个端肃刺眼的金字灼痛了涵素的眼睛——“东宫”。
没有小桥流水，没有姹紫嫣红，没有假山怪石，东宫空旷得不像东宫，建筑雄浑高大，古朴厚重，竟没有一丝属于女性的柔美感。
她无法挣扎，月天流是习武之人，手劲大得异乎寻常，将她牢牢地困在他的臂弯中，一路大步流星地走过，两人的衣袂共同翻飞缠绕，两人的呼吸混杂缠绵，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生动得令人落泪。
沿路的宫女太监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可却在随后悄悄地抬起眼，痴痴地跟随着那潇洒的背影——骄阳下的两人，玄袍深沉，素锦雍容，一身绝代风华，深深地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他们的神圣武帝，他们的睿德皇后，难以想象的般配。
直到跨进寝宫，那厚重的门缓缓关上，直到把涵素放在铺着冰蚕凉丝的榻上时，月天流才注意到，一直没有出声没有挣扎的涵素，紧闭双眸，如冰的雪白面庞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他缓缓敛去脸上深沉的笑，这一刻的他，仿佛褪去了虚伪的面具，真实的脸却是那样让人震惊，阴沉吓人。
“进本宫的寝殿，让你觉得受委屈了？”
缓缓张开眼眸，被泪水浸润的杏眼，柔软得让人心颤，那楚楚的凝视，是世上最无法抵挡的美丽。
当着那么多宫女太监的面，将她抱入他的寝宫，在还未正式成为他的妻子前，她不知道这如果不算委屈，那还有什么才算委屈。
“是涵素让殿下生气了？”
只有这个理由，否则，她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要如此对她。
月天流似是没有料到涵素竟然会这么问，怔了一怔，随即，眼底却涌起了汹涌的笑意，真正释放的笑意。
他一把将涵素搂进怀里，搂得贴紧，仿佛是一件心爱的宝贝。
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胸腔出向外扩散，胸腔微微震动，震得本来就猝不及防的涵素微微头晕，忍不住挣扎起来。
“别动，素儿，你还是这么可爱，呵呵。”
“殿下……”
涵素以为自己听错了，认识月天流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这么温柔又这么调侃的一幕，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光芒锐利强势霸气的月天流身上？
“嘘，素儿，本宫等这一天很久了，不是因为那个卦言，而只是因为你，其实，本宫原本对那个因为卦言而结合的姻缘是不满的，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迷惘？可是后来逐渐地接触了你，才知道，你比大家传言的还要美好，本宫很庆幸，在别人没有发现到你的完美时，就抢先订下了你！”
“殿下……”
此时的涵素，呐呐地吐出两个字，就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柔情款款的月天流，印在她眸底的那深情的鹰眸，本该让她满心欢喜才对，可是心底微微地痛着，交织着一丝丝她不敢探索的甜意，眼前却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英俊而深沉的面庞。
不可能的，她知道太子殿下对她是有些欣赏，她也知道她的心早在那个黄昏的丞相府后花园就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可是，她没想到太子殿下会说出这番话！
她以为她的情感深深地埋在心底就够了，她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等地付出，烟儿曾对她说过，帝王家的男人，总有真情，也不过稍纵即逝，真正有真情的帝王是成不了一个好皇帝的，而成为好皇帝的，自古以来，却没有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爱情的真心人。
可是今天，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如他愿嫁入宫中还不够吗？
“素儿，你不信我吗？我会把这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月天流专注而炙热地凝视着涵素绝美温柔的面庞，轻轻执起涵素一缕如云的青丝，轻轻地环绕在中指上，一圈一圈，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缠绕，不仅绕乱了涵素的心，其实，也困住了他的心。
我不需要最好的，涵素在心里呐喊，却只能颤动着流泪的心，无言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我只是渴求一份真心而已，这个不难，真的不难，可是对你来说，却是无法实现的承诺，也许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有办法摘下来，可是要你的真心，一个注定是帝王的男人的心，却注定是一份悲伤的奢望。
烟儿，我不想待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烟儿，你在哪里？
那一直在观察涵素反应的深沉锐眸，在捕捉到一抹沉甸甸的绝望和无奈后，愣了愣，随即一黯，转瞬，唇畔却勾起淡淡的邪笑。
“放心，我不会碰你，你值得更好的对待，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大婚，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你哭泣的样子很美，真的很美，可是，你哭，我心疼，我永远也不会再让你流泪！”
言犹在耳，昔日的良人已经反目成仇，泪流干，心碎透，时间到底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到了那时，陪在身边的另一个他，温柔地凝视着她。
“你笑，我陪你笑，你哭，我陪你哭，我无法让你不流泪，只有陪着你，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