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弋阳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沿着窗缝挥洒进阁内,红木床榻上帷幔围遮着,隐隐约约看得清媚儿和永琰双双躺在床上,永琰的臂膀环抱着媚儿的身子。
在昨夜雷雨的洗礼后,屋外的石板地面上尽是落叶残花,树木倒是还很茂密,只是一株株花残败不堪,花瓣都不全了,花蕊也是歪歪扭扭的。
空气被雨水洗刷的无比清新,阵阵暖风吹来夹杂着泥土的香气,还带着浓重的湿气。屋檐洁净,一尘不染。
一束光自帷幔的缝隙投在媚儿的眸子处,媚儿被这光晃醒了,眨眨眼睛,缓缓睁开眸子,睡眼惺忪的。媚儿侧过头瞧瞧身旁的永琰,还在睡着,呼吸还是均匀的。日光的影布下,媚儿瞧着枕边的男人,从前不曾觉得,如今却觉得这张脸倒也很俊俏,加之平日里少见他发怒,一向和和气气的,好感自是有一星半点,尽管媚儿从前并未见过几次永琰。
轻叹一叹,媚儿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刚一掀开被子,一块殷红的处子血映入眼帘。媚儿凝望着那一块儿,脸颊上突然显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俯首看看自己下体,从枕下拿出红丝帕,打开来,是一个小瓶子。
媚儿起身下了床,手里紧紧握着丝帕裹着的小瓶子,穿好衣服便出了屋。
外面的一切可谓空明清澈,媚儿着一袭淡蓝色旗装,素净得很。媚儿缓缓走出弋阳阁,窦嬷嬷眼瞧着媚儿出去,只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
媚儿左转去了荷花池。荷花池的荷花上坠满了雨珠,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顿时倍显清澈了。
凭栏而立,一下子没有抓稳,瓶子掉到地上,铜制的小瓶子一脚摔瘪了媚儿连忙拾起,瞧着景色,又四下望望,见无人在侧,便把丝帕系好,故作无意掉入荷花池里。又有些局促不安地望望四周,一抿丹唇,眨眨眼。
窦嬷嬷在合欢树后望着,不假思索走了过去,低声道:“福晋?你这是?”
媚儿被惊着了,猛的一回头,见是窦嬷嬷,又安然了许多,道:“噢,没什么,早起便想过来走走而已!那个,我看够了,回去吧!”
说着,媚儿便匆匆离去,窦嬷嬷低眉瞧瞧荷花池,蹙眉沉思片刻,便也跟了回去。
合月阁。
媚儿刚刚入府,必是要来合月阁见大福晋的,喜塔腊氏也顺便召集府内的侧福晋和庶福晋齐聚合月阁,一同见见这位新入府的媚福晋。
合月阁内侍周大钦走到阁内,道:“福晋,媚福晋到了。”
“快请进来!”
“喳!”
窦嬷嬷陪着媚儿进了合月阁,阁内坐着三个人,中央高椅上的是大福晋喜塔腊碧兰娜,右侧坐着的是侧福晋完颜兀月,下面坐着的是庶福晋刘佳兴男。
“妾身参见大福晋,大福晋万福金安!”完颜兀月瞧瞧媚儿,抿抿唇,暗自白了一眼,刘佳兴男看见媚儿,冷不丁一震,随即望望喜塔腊氏,便又安稳下来。
“起来吧!”喜塔腊氏和和气气的,倒是和永琰挺有夫妻相的。
媚儿起身,和完颜兀月对视,相互行了平礼,接着刘佳氏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请安道:“妾身刘佳氏给媚福晋请安。”
媚儿笑笑,扶起刘佳氏,道:“姐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媚福晋客气了。”刘佳氏谦辞道。
喜塔腊氏笑笑,说:“做吧!”目送媚儿坐定,“昨个媚福晋既已入府,今后大家就要和睦相处,嘉亲王府里有名分的妾室只有你们三人,平日里更要以身作则,不可争风吃醋,亦不可明争暗斗。”
“谨记大福晋教诲!”三人一齐起身答到。
喜塔腊氏点点头,一瞥在侧的完颜氏,见完颜氏爱答不理,纯粹敷衍地站在那里。虽然喜塔拉氏心有不甘,却又未说什么,毕竟完颜氏正蒙永琰宠幸,刚刚失了孩子,更加得永琰的垂怜。
喜塔腊氏暗自叹一叹,道:“罢了,我也不强留你们在这儿陪我闲聊了,都回去吧!”
“是!”三人道,相继离开。
后花园。
自合月阁出来,一路向北,正好路过荷花池,媚儿闲来无事,就先在此逗留。
窦嬷嬷遣了婢女们先回去,自己独自侍候在侧。
媚儿漫步池边,不知不觉走到了假山下,望望假山上的嶙峋怪石,密林丛草,却也来了兴致。媚儿缓步上了假山的石阶,徐徐向上走去,窦嬷嬷紧跟在侧。
站在假山的山顶,眺望整个嘉亲王府,尽收眼底,清风徐徐,拂过眉梢。再朝远处望去,景山也可依稀见得。
窦嬷嬷四下看看,见山上没什么人,凑近媚儿,道:“福晋,如今既已做了十五爷的侧福晋,有些事就要思量起来了。”
“我知道嬷嬷想要说的。”媚儿顿一顿,压低声音,“月福晋正值盛时,蒙受十五爷的宠爱,所以在府中便是横行无阻,可她无子,便不是长久之计。大福晋虽然不似月福晋得宠,但正室终归是正室,十五爷以礼相待,手里也掌管着后府的事务,又有世子在手,可谓稳操胜券。兴福晋虽然只是庶福晋,但她育有敬雅格格,也是地位算稳固。”
窦嬷嬷欣喜地笑笑,道:“老奴实在意外,福晋已经把这些事看得如此透彻了!”
“本不想理的,可是已经入了府,再无其他可能,我只求好好活着,以后还可以见到他,我便满足,既要活着,那就要把府里的事看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求自保。”
窦嬷嬷心里高兴得很,她一手带大的媚儿如今出奇的成熟了,出落得如此标致,实在是莫大的成就感啊!
“哈哈,哈哈!”山下传来爽朗的笑声。
媚儿寻声望去,是一个女人在领着小女孩儿放风筝,那个风筝是燕子样式的,看那女孩儿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倒是很可爱。
“那是?”媚儿手指着问窦嬷嬷。
窦嬷嬷看看,道:“看起来那女孩儿应该五六岁,许是十五爷的第五个女儿慧心格格,旁边的女人看起来是她额娘沈佳氏,不过一个无名无分的格格,不过因为诞育格格,特意被安置在了平庆阁。毕竟十五爷子嗣不多,如今还活着的不过一子三女而已。”
媚儿点点头,道:“不知何日我也可以有个孩子,这样我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索然无味了。好歹有个孩子陪着解闷儿。”
“福晋不过刚刚大婚,这就想着要孩子了?”
媚儿笑笑,说:“只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实在没兴致像别人一样争宠吃醋。”
说罢,媚儿不禁轻叹叹。
正巧,风筝忽的断线,落在假山山顶,媚儿和窦嬷嬷相视瞅瞅。
不一会儿,沈佳氏拉着慧心的手徐徐走上来捡风筝。忽见媚儿手里拿着风筝站在那里,不禁惊愕一下,愣住了。
沈佳氏瞧着媚儿,想着装扮并非常人,昨日适逢永琰大婚,猛的屈身行礼问安:“沈佳氏参见媚福晋,给媚福晋请安。妾身带着慧心放风筝不想打扰了福晋的雅兴,实在是罪该万死。”
媚儿笑笑,道:“没什么,起来吧!”媚儿又低头瞧瞧慧心,胖嘟嘟的小脸蛋上肌肤光滑,吹弹可破。媚儿俯身和慧心平视,伸手把风筝递给慧心,道:“拿去吧!和你额娘好好玩儿。”
“谢谢媚福晋!”慧心用着稚嫩的声音说到。
媚儿不禁抚过慧心的脸蛋,喜欢得很。
沈佳氏见状,忙将慧心向后一拉,掩到身后,道:“既无旁的,妾身不敢打扰福晋雅兴,先告退了。”说着,便挽起慧心的手下了假山。
望着这对母女远去的背影,媚儿有些不开心,窦嬷嬷瞧出媚儿的心思,道:“福晋不必在意,这在王府里待久了,自会这样,王府的宅斗丝毫不逊色于后宫的争斗,时间一久,便要时时刻刻提防,以免人家谋害自己和孩子啊!”
媚儿长舒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