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黄昏,弋阳阁。
南风微拂过大地,树木的枝条沙沙作响。日已经消残,光芒不再金黄,些许嫣红的色彩划破天空淡蓝的宁静。
媚儿依偎在廊下的木椅上,窦嬷嬷不在,只有云锦坐在一旁陪着。
“姐姐,你想什么呢?”云锦见媚儿出神,问到。
媚儿一愣,摇摇头,敷衍道:“没什么!”
云锦一脸的不屑一顾,俏声道:“姐姐分明是没把云锦当自己人,便敷衍了事。”
“怎会?”媚儿辩解说,“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事!你别多想啊!”
云锦嘟着嘴,道:“好了,姐姐,我才不管你想些什么呢?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好了,我去荷花池赏荷了!”说着,云锦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弋阳阁。
媚儿看着云锦远去的背影,暗自叹息。乌雅和窦嬷嬷端着月例回来了,金银布料什么的,都是十足十的量。
乌雅和窦嬷嬷给媚儿打了个礼,乌雅道:“福晋,这府里的管事房倒是不错,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月例,说以后再按月给。”
“那是自然,好歹是刚入府,这府里的奴才还没弄清楚福晋是否受宠,自然要先示好,若是以后福晋平步青云,他们也是能得着好的。”
对于窦嬷嬷的话,媚儿笑而不答,只是起身翻看几下月例,见除了银两,还有些蜀锦布料和苏州浮光锦,再就是几匹寻常布料。
窦嬷嬷道:“福晋,这浮光锦极是难得,改日老奴去找个好裁缝给福晋做几身衣服吧!蜀锦也是珍贵,不过并非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不如先放起来吧!至于这些寻常布料先放着留着以后打赏下人吧!”
媚儿笑笑,说:“不了,这些寻常布料先留着打赏,蜀锦一共是……”媚儿翻数几下,“一共五匹,嬷嬷,你和乌雅、云锦一人一匹做衣服吧!剩下两匹就先收起来吧!”
“谢福晋!”乌雅迫不及待地谢恩。
窦嬷嬷笑笑,随即示意乌雅跟她去放东西。
二人刚踏脚进屋,就听弋阳阁门口那里吵吵嚷嚷的,寻声望去,只见永琰怀里抱着云锦匆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婢女和奴才,二人都是湿漉漉的。
妹儿忙迎上去,道:“王爷,这是怎么啦?”
“她掉进荷花了!”永琰一边急声说到,一边匆匆进屋。
云锦被放到床上,窦嬷嬷和乌雅放下东西,走过来在一旁侍候。媚儿上前瞧瞧,见云锦还清醒,吐了几口水出来,乌雅上前帮着擦拭。
“王爷,老奴和乌雅要为云锦换衣服,还请王爷回避。”
“噢!那是自然。”说着永琰走开,窦嬷嬷将帷幔徐徐放下。
媚儿关好门,永琰不解,问到:“这是?”
“王爷都湿透了,再吹风着凉了可怎么好?”媚儿淡淡说到。
永琰笑笑,不语。媚儿拿着丝帕走到永琰近前,擦去永琰眉梢的水,道:“多谢王爷出手,救了云锦小妹。”
“这倒没什么,本王本想过来,恰好见有人落水,便去救,救上来一看是你阁中的人,记得是你妹妹,便抱了过来。”永琰说的淡然轻巧,满不在乎,不过媚儿心里却是有些暖意。
过了会儿,下人从含光阁取来了永琰的衣物,放下就出去了。
永琰看看衣服,又抬眼看看媚儿,见媚儿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站着,道:“你还在等什么?侍候本王更衣啊!”
“啊?”媚儿的脸唰的红了,永琰见了,笑笑,说:“害羞了?昨晚本王和你都那么熟了,今日怎的还红脸了?”
媚儿被永琰说的脸愈发红,不由扭头。
良久,媚儿挪动身子,伸手帮永琰解开衣带,青褐色的上衣徐徐落下,白色的内衣呈现出来,在水的浸湿下,永琰的身子已经透了出来,纹路分明的六块腹肌,看来是精于习武的。
给永琰换件衣服,用了老半天,永琰被她弄的,都有些犯困了。
窦嬷嬷走过来,道:“王爷、福晋,云锦醒了。”
媚儿随即走过去看看,永琰只是撩开帘子远远一望便做罢。
“姐姐!”云锦略显孱弱。
“没事就好!你怎的这么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
“姐姐,其实,不是我不小心,是……”云锦话音未落,媚儿忙捂住云锦的嘴,低声说:“小点声!”随即回头看看帘子那里。
云锦明白了媚儿的用意,轻声道:“我正赏荷,却猛的有人推我一把,我才落水了。”
“大白天的,谁那么大胆啊!”
窦嬷嬷凑近,道:“此事空口无凭,还是不能告诉王爷,暂且当做是云锦自己不小心落水,日后再细查吧。”
“你可看见那人?”媚儿问到。
云锦摇摇头。
媚儿暗自叹息下。
延禧宫。
青岚缓缓进入内殿,撩起帘子,挂好。令贵妃午睡还没有醒,一连数日,令贵妃一直这样,太医也为找出缘由,只当是体质虚弱,易于疲劳。
“娘娘,娘娘!”青岚轻声呼唤几声,想要唤醒令贵妃。
令贵妃没什么反应,依旧安安稳稳地躺着,不吭声。青岚叹一叹,又伸手晃了晃令贵妃的身子,令贵妃还是没有反应。青岚眼睛一瞪,感到事情不妙,又大声唤着令贵妃,不停晃动令贵妃,又颤颤巍巍地伸手试着令贵妃的呼吸。青岚心底的一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令贵妃还活着。
只是令贵妃反应蹊跷,青岚连忙唤进宫女,“来人,快去请太医!”
……
烛火摇曳,弘历枯瘦的身影坐在红木椅上,太医蹙眉诊脉。延禧宫内肃杀的寂静弥漫,弥漫。良久,太医走到弘历面前,作揖禀报:“启禀皇上,令贵妃娘娘,她……”
“实话实说,大可不必藏着掖着!”弘历淡淡说到,但依稀可以听出话音里微微的颤抖。
太医屏住呼吸,沉一沉气,道:“启禀皇上,令贵妃稍后就会醒,不过,时间不多了。”
弘历一颤,但看上去依旧镇定,平静地说到:“速召嘉亲王进宫!”
“喳!”吴得意随即转身出宫请永琰。
吴得意的身影闪过,烛火也随之而颤了一下,愈发昏暗。弘历扭头看着床上的令贵妃,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丝肢体语言,默然地看着她。老者的眼角越来越红了,也不禁泛起一股水雾。
青岚守着令贵妃,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她希冀着奇迹的发生,令贵妃可以回光返照,害怕自己的泪水带来不祥的事情。
……
神武门轰然打开,嘉亲王府的仪仗进了紫禁城。
永琰和喜塔拉氏匆匆进入延禧宫,见了憔悴的弘历,请安:“参见皇阿玛!”
“起来吧!”弘历苍白地回应。
永琰和喜塔腊氏起身,弘历低声说到:“去见你们额娘吧!”
二人撇头看向床榻,永琰拉着喜塔腊氏匆匆赶过去,伏于床头。永琰握住令贵妃的手,略带些哭腔,说:“额娘,儿子来了,额娘!”
令贵妃疲惫地睁开眼瞧着永琰,勉强地微笑下,轻声道:“琰儿,额娘的时间不多了,这个额娘自知,如今额娘西去也是无怨无悔了,看着你成家立业,看着你的儿子出世,额娘的心里是美滋滋的,额娘去了,你要努力,要争气!”
“儿子会的。”永琰眼眸里的泪花掉落下来,椅榻上的弘历眼睛红的好似兔子。
令贵妃艰难地抬手抚过永琰的面颊,说:“琰儿,额娘这一生的骄傲不是贵妃尊位,而是你,我魏佳氏的儿子,爱新觉罗·永琰。”
永琰伏在令贵妃身上,不禁哭出了声音。令贵妃拉过喜塔腊氏的手,搭在永琰手上,道:“碧兰娜,你是本宫千挑万选的福晋,本宫去了,你要在琰儿身旁多加提携,督促,他血气方刚,成一时之快的时候,你要拦住,替他谋划。”
“妾身遵命。”喜塔腊氏应和。
“皇上!”令贵妃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呼唤道。
弘历听见,心头一震,缓缓起身,走过来到床榻旁,一往情深地看着令贵妃,道:“映月!”
“皇上,臣妾是将死之人,请皇上给个准话,究竟封不封琰儿为太子?”
弘历闭了下眼睛,老泪纵横,良久,道:“琰儿将会是我大清独一无二的太子!你魏佳映月也将是我大清的皇后。”
魏佳氏笑笑,残白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紧握永琰的手也渐渐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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