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拂云阁。
月福晋一手拄着头,侧卧在贵妃榻上,另一手用筷子插着西瓜吃,脸色不悦,嘟着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雅兰侍候在旁,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月福晋瞥了一眼雅兰,冷言:“站得那么远,难不成是怕我吃了你?还不过来点儿?西瓜不凉了,你拿下去吧!”
“是!”
雅兰小心翼翼接过西瓜,小步下去了。月福晋咬咬嘴唇,又拿起丝帕擦一擦嘴角,心里面被媚儿堵得很是不痛快,一颗巨石压在胸口,吃多少西瓜也去不了这番暑气。
雅兰不一会儿就速速归来,见了月福晋,一颔首便退去一边,月福晋大小姐脾气重得很,雅兰可不希望自己犯上这个太岁。
月福晋一番沉思,脑子里始终是钮祜禄媚儿的影子。
这会儿,一个婢女进内,道:“福晋,沈格格过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请进来吧!”月福晋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是。”婢女忙不跌地出门去请沈格格。
沈格格进内,请安道:“妾身参见月福晋!”
“嗯!”
沈格格起身,月福晋又道:“坐吧!”
沈格格笑笑,道:“谢福晋。”
沈格格坐定,月福晋慵懒地问到:“今个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妾身自然是为媚福晋之事而来。”
月福晋冷不丁地一睁眼睛,打量一番沈格格,道:“哟!看出来了,是挺听话,穿着如此素净安逸啊!果是对已逝的孝仪纯皇后孝心一片。”
“福晋何必取笑妾身?”
“取笑?”月福晋顿一顿,“我哪敢啊?取笑你的装扮,岂不是违了王爷的意吗?”
“福晋,您不必在意,王爷只是因为孝仪纯皇后的死而不开心罢了,待过些时日,自会好好待福晋的。”沈格格徐徐说到。
月福晋长叹一口气,说:“过些日子?王爷从未对我厉声呵斥过,就是因为贱人的到来,我才不得王爷的意,才会因为一件衣服,遭到如此种种。”月福晋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沈格格勉强一笑,道:“花无百日红,她长不了。”
“你是在说我的百日之红也过了。”月福晋冷言。
沈格格惊慌,忙跪地,道:“妾身失言,福晋赎罪。”
月福晋瞧一眼沈格格,缓步走几下,道:“百日红,若是别的花都连根拔了,那我这多近乎凋零的也就成唯一了。”
沈格格缓缓抬头看着月福晋,眼神凌厉阴狠,神色黯淡。
弋阳阁。
媚儿半倚在贵妃榻上,看着《资治通鉴》。媚儿也就这么个能让额娘郭络罗氏看得上的爱好了,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郭络罗氏一直觉得女人有些才能总是好的。
云锦端着一碗红豆羹进来,缓步到媚儿眼前,说:“姐姐,厨房说今年夏天绿豆少产,王府里仅有的绿豆要紧着王爷,福晋和格格们就先用红豆。”
媚儿把书放下,瞧着红豆羹,说:“罢了,就先这样吧!”
云锦把红豆羹放到桌子上,退立一旁,眼睛却不曾离开过。媚儿看看红豆羹,毕竟是喜欢吃绿豆的,无奈摇摇头,媚儿把碗推开,冷不丁一瞧,见云锦直勾勾盯着,道:“好了,你喝吧!我不想喝。”
云锦一听,乐不跌地捧着碗喝下去。
媚儿瞧瞧云锦,心里暗自想着:倒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总是流着郭络罗氏的血,也是徒劳,这点大家气魄都没有。
窦嬷嬷在一旁看着,漫不经心。
云锦喝完红豆羹,便放下碗,喃喃自语:“真好喝!”
媚儿浅笑了笑。
云锦随即又端起碗出去了。
媚儿抬眼见云锦出去了,窦嬷嬷凑近,低声说:“福晋,看来没什么异样?”
媚儿从袖口拿出一枚荷包,是一枚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荷包,应是定情之物吧!媚儿淡淡说到:“她本就与我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不过是身体里都有郭络罗氏的血液罢了,她若能像乌雅一般忠心,我自不会亏待她,可她喜欢上了王爷,又绣了这枚荷包,便已是成了潜在的威胁,我不能不试探她,若她只是喜欢,便也罢了,可若还有些别的心思,我绝不可不理不睬。”
“其实如果这件事传回钮祜禄府,福晋便也不会轻纵了云锦。”
媚儿长舒口气,把荷包递给窦嬷嬷,说:“嬷嬷,这荷包你且拿去收着,也谨记着,今后我的饮食都须有意无意地由云锦尝过才好。”
“是。”
“嬷嬷,我乏了,想休息会儿。”
“那老奴先下去,有事就叫老奴。”
窦嬷嬷出去,媚儿缓缓起身,徐徐走到床榻边坐下,抚过床榻上的蚕丝被,心里翻江倒海:钮祜禄媚儿,你究竟是怎么啦?云锦喜欢王爷,你发愁什么啊?你对王爷无思无念,不该在意他有多少个女人啊?
媚儿叹一叹,合目小憩。
“福晋,福晋!”
媚儿猛的惊起,只见乌雅匆匆跑进来,“福晋!”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云锦腹痛不止,刚刚被抬回了屋里。”
媚儿蹙眉,道:“我且去瞧瞧吧!”
说着,媚儿起身,缓步走去。
进了云锦房间,便听见云锦疼得直叫唤,媚儿走到床榻边,见云锦已是汗流浃背,抿抿嘴,道:“去跟苏管事说,请个大夫过来,记得,他若不愿意,就给些银子。”
“是。”
媚儿撇眼瞧瞧四下,心里范起嘀咕:“好好的怎么忽的肚子疼得厉害,莫不是,那碗红豆羹惹的祸?若真是,那云锦只怕是做了替罪羊。”
窦嬷嬷也闻讯而来,见了媚儿,道:“福晋。”窦嬷嬷瞧瞧榻上的云锦,“会否是……”
媚儿抿抿唇,说:“嬷嬷,你且去厨房问问吧!”
“好!”
媚儿回过头看看床榻上的云锦,不禁叹叹。
后花园。
假山下的关雎亭里,兴福晋和侯格格一同在亭内饮茶赏荷。
“福晋的碧螺春果是好的,妾身阁内的竟然不及十中之一呢!”侯格格一品兴福晋带来的碧螺春,不由为茶香所浸,称赞说。
兴福晋笑笑,优雅地放下青花瓷茶盏,道:“妹妹若是喜欢,姐姐倒不妨命人包一些给妹妹送去呢!”随即瞥眼瞧瞧侯格格。
侯格格笑笑,说:“妾身多谢福晋厚意,不过这是王爷先前赐给福晋的,妾身岂敢夺人所爱呢?还是福晋自己留着慢慢品尝当中的深情厚谊吧!”
兴福晋嫣然一笑,说:“一壶茶叶而已,妹妹言重了!”
这时,王格格在荷花塘另一边漫步,似乎未曾注意关雎亭这边有人。
侯格格偏目一看,蹙眉,又回过头,道:“那妾身就却之不恭了。”
兴福晋嫣然一笑,说:“来人啊,包一壶碧螺春送去侯格格那里。”
“是。”
侯格格笑笑,又抿一口碧螺春,兴福晋道:“对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看看敬雅了。这孩子午睡也该醒了。”
“姐姐如此挂记敬雅,倒是叫妹妹好生羡慕。”
兴福晋起身,一边走,一边说:“我的第一个儿子早早流产,这个女儿要加倍呵护才是。”侯格格一听,眼前一亮,随即愣住了,又扭头望望那边的王格格,人已经不见了。
兴福晋径直朝前走,暗自回目瞧一眼惊愕的侯格格,冷冷笑笑。
孝姑看看兴福晋,浅笑,道:“福晋,这下子侯佳氏肯定会刻意防着当年的事情重新被王佳氏翻出来,这下您尽管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那是啊!她本就在心里存着忌讳,害怕自己那点脏事儿被王佳氏抖出来,虽说两年来相安无事,可凡事无绝对,她一定会对王佳氏再起疑心。”兴福晋鬼魅一笑,吟吟走开。
侯格格还坐着,心里嘀咕起来:是啊,王佳氏上个月赶上孝仪纯皇后的大丧,被解了禁足,如今出来了,就难保她不犯混,本想让她自生自灭,不想如今种种,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斩草除根,让她死在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