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三,后花园。
远远就闻见一股细细的清香,直渗入人的心肺,这是梅花,有红梅、白梅、绿梅,还有朱砂梅,一树一树的,每一树梅花都是一首诗。
媚儿坐在关雎亭中,身披洁白胜雪的狐裘大氅,乌雅为媚儿倒了一盏热茶,奉到媚儿眼前。
“这一入冬,满园的花木皆已凋谢,也只剩下这一园的梅花。”窦嬷嬷轻声说道。
媚儿抿嘴一笑,喝了一口热茶,说:“嬷嬷这话,可是说给我听的。”
窦嬷嬷会意一笑,这倒使得一旁的乌雅着实摸不着头脑,听得糊里糊涂的,不由发问:“你们这是说些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媚儿无可奈何地微笑下,说道:“乌雅,你若是能有云锦的一半脑子便好,也不至于这一天到晚愣愣的。”
窦嬷嬷见乌雅嘟着嘴,便解围道:“这也是乌雅的好处,起码乌雅是憨厚的人,时刻忠实于福晋啊!这可是最难得的!”
媚儿点点头,说:“是啊!是最难得的了。”
“福晋,那桃仁茶的事到底怎么办?”乌雅提了一嘴。
媚儿长叹一口气,思量几下,道:“东西是周大钦送过来的,若是发难,首当其冲的就是嫡福晋,可是我与嫡福晋素无怨怼,又有些疑惑!”
“说不定是嫡福晋忌惮福晋诞下阿哥,动摇二阿哥的根基,所以才……”窦嬷嬷揣测道。
媚儿摇摇头,说:“二阿哥都那么大了,我即便生下儿子,又怎么比得了?况且厨房的人不是也说了吗?那日兴福晋也要了桃仁茶,放着杏仁茶不喝,却要了桃仁茶,着实让人心生疑窦。”
“干脆就把这事告诉嫡福晋,看嫡福晋如何办?”乌雅直言道。
媚儿蹙眉,不语。
“若不是嫡福晋所为,那只怕会伤了嫡福晋的心,到时候嫡福晋以为咱们福晋在向她示威,岂不自寻死路?再者说,兴福晋与福晋交好,不至于谋害福晋。”窦嬷嬷徐徐道。
媚儿放下茶盏,道:“也罢,且先这么着,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腊月初十,合月阁。
“妾身给王爷请安,给嫡福晋请安!”
“起来吧!”永琰道。
“谢王爷!”
今日倒也是稀奇,不仅是在大雪天里召了福晋格格到合月阁来,而且永琰也在,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吧!
“今日本王召你们到此,是有事情要说!”永琰顿一顿,“这个月十九,是个黄道吉日,成亲王大婚,纳盛京将军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嫡福晋。”
众人唏嘘不已,不外乎是惊讶这位十一爷终于娶亲了!
“大婚之时的贺礼,就由嫡福晋和兴福晋一同置办,媚福晋和月福晋有孕在身,要多休息。”
兴福晋和嫡福晋起身,道:“妾身领命。”
媚儿微微一笑,和月福晋齐声道:“谢王爷关心!”
“对了,大婚当日,嫡福晋和侧福晋要随本王一同前往,那,媚福晋、月福晋的身子还可以?”
媚儿一愣,沉沉气,道:“妾身的身子好得很,自然可以陪同王爷参加成亲王的大婚之宴,王爷大可不必挂怀!”
月福晋迎以微笑,点点头。
永琰会意,粲然一笑。
弋阳阁。
夜深人静的时候,永琰也睡熟了。
媚儿卧在永琰的怀里,不曾睡着,眼睛扑闪扑闪,心头的浪汹涌澎湃。谢谢天谢谢地,遇见了他,这一生的美好唯他而已,风里来,雨里去,手相握,眼想看,曾经的记忆。
媚儿侧过头,看看永琰,他的鼾声淡淡的、和缓的充斥在耳畔。俊俏的面颊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胡渣,均匀的呼吸,让媚儿肯定他睡了。
媚儿起身,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披着狐裘大氅便悄悄出了屋。
来到院子里,院子中央的大合欢树,早就已经凋谢了,它毕竟耐不住这凛冽的寒风的侵袭。枯干的枝条,却也是此时此刻梅尔的心境。
走上前,一只玉手抚上合欢树,忽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冰凉。抬眸一瞧,老天又飘起了雪花,只是静静地、柔柔地下着。
媚儿从袖口里拿出一枚荷包,合欢花的图案清晰可见。媚儿轻抚着荷包上的合欢花,眼角却是泛起了水雾,迷离萦绕,缠绵不休。
永琰似乎就在身边,媚儿就像着了魔一样,四下环视,寻觅着她曾经的爱情。
可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午夜,王府里安静得很,中庭里一片昏暗,灯都熄了,只是白雪映衬着些许的光亮。
媚儿凝视着合欢树,两手合拢,夹紧荷包,心里却在祈求:“上苍,信女钮祜禄媚儿,诚心祈祷,万望天公见怜,保佑永瑆夫妻和睦,白头偕老,一生平安,我愿折寿十年。”
“你干什么呢?”
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猛的一回头,原来是永琰起来了,披着虎皮大氅,伫立在门廊下,直直地看着媚儿。
媚儿先是愣一愣,又微笑下,道:“妾身睡不着,便想着出来透透气,看着合欢树凋零,悲由心生,便又向上苍祈祷,保佑孩子平安降生。”
永琰微笑下,走过去,搂着媚儿,道:“若要祈祷,我明日叫个萨满法师来便是,这大半夜如此寒冷,冻坏了可怎么好?”
媚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永琰,方才的话永琰自称我,许是大意,总不见得是因为旁的吧!这种殊荣,只怕连嫡福晋也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