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唉。”杨琴兰沉重地长叹一声,不敢再看宝怡的脸色,唯有低头抚摸手中的玉镯,“就是担心这事,所以我今早就又去看了看你妈,幸好她,还没记起来,宝怡啊,你过几天,在那天之前去看看你妈吧,我怕日子近了她受不起刺激。要不这样吧,还是我陪你去看她,我怕她又,你,唉。”
张了张口,杨琴兰始终无法解开心中的结,眼睛里的晶莹在日光的照耀下无法藏匿。
“不用了,兰姨,我自己去吧,没事的。”将袋子抱在怀里,宝怡带着满目的阴霾朝杨琴兰扬起一抹轻笑,“准备放长假了,店里肯定会很忙,我自己去吧,顺便去交费用,对了,还要出工资给小茵。兰姨,小茵她对我妈好不好,有没有哪里照顾不好的?”
怀中纸制的袋子因为被抱得太紧而发出一声抗议,在这安静的二楼里实在清晰,根本无法逃避。
“放心吧,都很好,我有时都会突然去看看,每次都看见小茵在照顾你妈,那孩子很有责任心,性格又温顺,放心,有兰姨看着。”杨琴兰想了想才抬首对宝怡一笑,忽又垂眸忧心道,“唉,宝怡,梓彦的事,是兰姨去办,还是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收住手中的力度,宝怡直直地看着杨琴兰,声音里似乎藏着一把利剑,“兰姨,你问到那人的消息没有?”
又一年。
放在玉镯上的手突然僵住,杨琴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迎上宝怡的询问,“宝怡,虽然我自己现在都不想相信,也不想接受!那人,死了。”
言罢,杨琴兰侧过脑袋望着街上的安宁,微眯起的双眼中流转出寒心的杀意。
嘭!
“什么!”始料未及的惊雷狠劈在心头,炽热的怒火仅在一息间便能燃烧掉整个人。全身如毒蛇撕咬般的痛楚逼得宝怡直接拍台而起,手中的袋子被抓得扭曲起来,“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他居然敢死!”
他居然敢死!
拍在桌子上的手难耐地收起来,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摩擦出一阵沉吼,随后的数声清脆直接勒住闻者的心脏。
目光猛地一震,杨琴兰放在玉镯上的手也握得很紧,颤抖着的拳头只会加重心中的怒恨,“具体问到不到,是车祸,被货车直接碾死!”唇边突然扬起的弧度里充满了狠辣,眼中的快意很快就被阴寒取代,“当场死亡,半个身体被压扁,面目全非,一地都是血!”
被阳光所包裹住的女人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弥漫在空气中的寒霜狰狞地抓过皮肤,若外人见此,定会被吓呆。
“面目全非?”宝怡眯了眯眼,绷着脸坐回椅子上,手上动作轻柔地将袋子的折褶抚平,眼中阴寒利如刀,“兰姨,你确定是他没错?谁看见的,核对过身份没有?”
一直都想着要他死的人真的死了,被车碾死,活生生地被压扁半个身体,那到底有多痛快!
只是为什么你还不开高兴,你应该大笑,为什么觉得空荡!
对,没了目标,一个一直想着要报仇的人,她的仇人忽然死了,居然不是自己杀的,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用?
“嗯,名字没有错,老梁都问了好几遍了。”没有察觉到对面之人的异样,杨琴兰回首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仇恨,“像他那种人,狗,禽兽!被车撞死算他走运,要是我,直接把他碾成肉末!”
“名字?”手中的动作被僵住,宝怡抬首看着杨琴兰眼中的疯狂,凝重地问道,“其他的呢?住址,身份证号码,照片,其他的查不到了?”
恨到入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人突然死了,也难怪杨琴兰无法冷静处事。
眉梢一皱,杨琴兰为难地想了一想,突就扬手拍在桌面上,咬牙怒道,“真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老梁真是的,吃白饭的!”
“兰姨,你别生气,我觉得,那人应该没死。”平静地看着杨琴兰的愤怒,宝怡思索着说道,“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唯有核对过所有资料才能肯定,再说,他要是死了怎么会一点声气也没有,以他的手段,说不定又是找个替死鬼帮自己脱身。”
你最好没死!
“啧,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再度抬手打了桌面一下,杨琴兰深呼一口怒气,皱着眉梢道,“宝怡,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再找老梁问问吧,他的门子最多,多给他些钱应该可以问到的!”
“这迟点再说吧,等哥哥的忌日过了再算吧,哥,不喜欢那人。”女人一下一下地抹着怀中的袋子,身旁的窗户光线充足,一边脸直接陷入昏暗中,整个人好像没了呼吸。
“嗯,可不能让梓彦难受了。”似乎想通了,杨琴兰紧握着的双手终于松开,手掌上的指甲印尚未退去血红。调动思绪想了想,杨琴兰有些疲倦地说道,“好了,这事就先放一边吧。宝怡,兰姨下去拿点东西给你吃吧,对了,你吃饭了没?”
蓦然一怔,杨琴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起身的动作直接僵住。
“不用了,我想去买点东西,明天就去看看妈。”宝怡拿起怀中皱褶难平的袋子,站起身对杨琴兰说道,“兰姨,我先走了,你也别想太多了,不用送我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到了放学的时候店里又有得忙的了。”
言罢,宝怡直接侧身往楼梯那边走去。杨琴兰见此也不多说,只在身后扬声交代道,“路上小心点,宝怡,记得下午的时候去,你妈下午都会睡觉的。”
“我知道了,兰姨,再见。”回首笑了笑,宝怡眯着一双幽瞳走下楼梯,整个人的气息低迷却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感觉,就像午夜的索命厉鬼。
你可真不能死,我昨晚还想着要把你的十根手指头全部砍成三截的呢,不能死,不可以死!
走出小店,明艳的阳光刺痛双目,宝怡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就抬手挡在眼前,快步朝马路走去,没等多久就接到了一辆计程车。
“啊红,我们都错了,但后果就要宝怡来承担,我们都错了。”女人坐在二楼窗边看着远去的车辆,手惯性地抚摸着玉镯,轻柔的动作里充满了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