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电梯门的内里一面镜子,耿游晋能很清楚地捕捉到宝怡刚才的那一眼。淡然地看着她低头的样子,耿游晋忽地收回视线,冷峻的脸容微微绷紧,电梯内的压迫感骤然加重。
四面为铁壁,犹如牢笼,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呼吸变成一件艰难的事。
拿着文件的手紧了紧,宝怡随意地抬眸望向前方,一下子就看见了耿游晋正斜着眼珠子盯着那排数字键,明明是冰雕一样的容貌,此刻却有了几丝微弱的活力。
眸光略略一闪,宝怡带着些许疑惑收回目光,正好错过了耿游晋眨眼后的视线。
不知是否因为气氛的怪异,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宝怡有一种如获新生的错觉,扑面而来的空气好比凉风。
合上文件,宝怡却等耿游晋走出去后才开始迈步,自然地看着他笔直的身姿,打量着漆黑后的深邃。
耿游晋正步走到厚实的大门前停下,双手由始至终都收在裤袋里。
宝怡随后收住脚步,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不经意地动了一下。收回视线,宝怡再上前一步才伸手去敲门,没有发现一旁稍纵即逝的打量。
就等了数息,宝怡便直接将门推开,目光一下子就与陆景藤对上。动了动眼珠子,宝怡侧身站到一旁,等耿游晋从眼前走过后才朝陆景藤走去。
“这么快就过来了?”陆景藤正大步迎上前,以目光询问了耿游晋一下,再望向宝怡时就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似乎在问她有没被吓着。
宝怡不满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就将文件递出,“Sun叫我给你的,是春季服装的总结。”
接过耿游晋身旁时,陆景藤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才伸手拿过文件,“哦,还有没事做?”
“没有,我回去了。”宝怡略略想了一下,然后才迎上陆景藤的关怀,耸了耸肩,转身时顺势扫过耿游晋的背影。
“小心点。”眼见宝怡朝自己挥了挥手,陆景藤宠溺地笑了一笑,转身走向耿游晋,“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会,你这么早来干嘛?”
宝怡刚将门推开时便听见了陆景藤的声音,手顿了一顿,继续抬步离开。
那个新酒店的方案就是和耿家合作?想不到他连商场都混了。
回到洛森的办公室将电脑后,宝怡并没有回到女装部,而是直接就坐电梯离开了,并不关心那些人怎么看自己,反正今晚还有机会和陆景藤暗示一下。
走出恢宏的大堂,已变得炽热的阳光如细针般落下,仰望蓝天白云一眼,女子略有所以地向马路边,夏天微狂的长风轻易撩动她一头乌丝。
啪!
“好!明天就是我们这大半个月来到的辛勤回报,明天一早,这本书就会出现在读者手中,寿思!你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去陆氏守着,孰翩!你们去守着这歌女,一定要挖到最新的料!”大腹便便的西装秃头男一掌按在桌面上,瞪大的牛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凌厉,“这次就是我们B记最好的机会,任何人都不能出错!”
“是,老总!”分本坐在长桌两旁的男女当即异口同声地应道,气势汹汹干劲十足。
“明天,D市将会发生一件大事!”沃鄂了将按在书本上的肥手挪开,低头时的阴影将他唇边的精明衬托得更骇人,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昏暗。
一本普通的娱乐杂志,封面是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酒红发色的他背对镜头,但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正对镜头的他正好被捕捉到瞪眼威胁时的样子,而她则一脸无聊地站在一旁,就在他们中间。
风雨会来,阳光不走,但再见要过多久。
次日,天色时阴时晴,云烟太多。
还是像往日一样,陆景藤提前起床将早餐弄好后,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内,趴在她耳边用沙哑的声音逐字道,“等我回来。”
“嗯。”宝怡不满地皱了皱眉,翻身继续睡,陆景藤见此眼眸含笑地扬起唇角,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咯。
关门声落下没多久,原本熟睡在床上的女人经已睁开了双眼,无神的瞳眸里只倒影着日历上的小黑圈,今天的日期。
闭上眼睛,血溅当场,有人笑,有人哭。猛地睁眸,入心仇恨惊骇一切,偶尔露出的阳光当即被吓退。
一手将被子掀翻在地,女人站起身后,凌人的气焰终于变得孤寂。沉重地看了日历一眼,宝怡拖着一身死寂往浴室走去,穿戴好一切后便找出被藏在衣柜底层的拜祭用品,目光再度落在母亲的围巾那。
这是两条就连长短都是一样的苍绿色围巾,手工精细,也不知一个完全不懂编织的人要学多久才能完成。
跪在衣柜前的女人脆弱地将围巾抱进怀里,当听到自己的抽咽后,猛地就回过神来,呆了一下才将围巾小心地收好。起身时顺势拿起地上的东西,没有理会饭桌上的东西就出门了。
妈妈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天空渐渐变得阴郁,一场雨或者就快落下了。
经过了三个小时的车程,宝怡终于来到了一座墓园,将车停好,独自拿着数袋东西往山头那边走去。
墓园三面为山,远看绿茵遍野,近看墓碑孤独。
一棵茁壮的绿树下,一个灰白的墓碑覆盖着几片落叶,让它看起来与众不同,仿佛还带着生前的纯然温雅。一身空黑的女人逆着清风走到树下,双手无力地松开,数袋东西跌落的声音成为哭泣。
“哥。”还是忍不住,明明知道他不能回应,但妹妹还是依恋地叫了一声。
女人上前一步,跪下,风起的时候,飞扬的乌发里藏匿着脆弱的泪水。
墓碑上有一张照片,少年微微地笑着,一双眼睛充满了生气,但偏偏就是灰白的色调,残杀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