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正要提醒苏慕,他看错了方向,就见苏慕飞身而起,抽出袖中指刀,倏然转身,朝门外飞杀而去。
紫檀抚额,这个怪胎,原来他知道那是人投射的影子。可那个人是李白啊,被自己撕了假面具的李白,武功不如自己的李白,木偶人阵的李白,怎么敢再起杀意呢?
正想着,门外陆续冲进来十多位黑衣人,动作统一,神色统一,正是木偶人。他们中有一人一拳劈向紫檀面前的桌子,桌子登时四分五裂,朝四面八方飞去,吓得彩凤嘎嘎低呜,逃跑她在行,打架却是彩凤小姐的弱项,她只好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将自己藏好,不令紫檀分心。
紫檀轻笑,苏慕嗅觉真灵敏,果然有杀气。就见黑衣人围成一个圆,将紫檀困在圆心,指中小刀旋转的高低不一,规律不一,方向不一,有一快一慢前半圆招,一快一慢后半圆招,二快一慢整圆招,三快二慢整圆招,有在胸前旋的,有在腰间旋的,也有在脸颊边旋的,细看之下,刀与刀组成的,是无懈可击的一种阵法,阵法中的每一处都杀气凛冽,不容紫檀逃脱。
“沥血,打起精神来!”紫檀将体内真气渡入长鞭,对通体血红欲滴的沥血厉喝一声,沥血似乎也感应到了杀气的浓烈,血红膨胀着,眨眼已有碗底粗细,握在紫檀手中的重量却在渐减,紫檀握着它,犹如拿一根针,毫不费力。“乖!”紫檀赞了一句,沥血前梢很得瑟的摇晃着,它一向很满足于主人的鼓励。
人偶阵型越聚越拢,就在离紫檀二步之遥时,紫檀飞身而起,挥动长鞭,每一鞭都精准的打在飞旋着的刀身上。她以为这是一招破,满盘损的阵法,是虚张声势的烂阵,破了对方的兵器,就能擒住对方的咽喉,然而,指刀刚一落地,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直接飞回主人指间,任由主人继续旋转,摆开杀势。紫檀细看,那一把把指刀,由一根根细线,与一根根手指齐齐相连,每人手中至少旋动三到四把,飞旋的真气也由三四缕,集结成一小片。
紫檀足尖一点,轻轻立在掌柜台上,柜台里的老板娘和店小二早已不见踪影。紫檀的长鞭以狂风卷落叶的气势,向正在袭来的黑衣人偶攻去,每过一处,衣衫登时褴褛,皮肉瞬间开花,然而这些人偶似乎永远不知道痛,鲜血淋漓的手指仍在旋转着指刀,鲜血融入指刀,指刀渐旋成一朵朵血红色花,朝着紫檀全身各处和飞身所逃的每处路径飞去,紫檀左挡右避之际,一把指刀刮肩而过,右肩被削掉一块皮肉,疼得她秀眉深蹙。好在,她本是左右手可以齐用的武者,右臂力量被削弱,还能依靠左臂的力道。
比起这些不知痛不知累的木偶人,李白的武力可就弱多了,苏慕三二下就将李白制伏,掐着他的咽喉,冷声说道:“叫他们住手。”
李白不理,任凭苏慕的手指嵌进他喉中的肉里,越嵌越深,鲜血更是一股股的往外涌,喉间传出垂死的低呜。
紫檀见势不妙,一圈横扫,将十多人全部扫落在地,人偶竟然连轻微的呻哼一声都没有。刚一落地,瞬间跳起,倾刻成阵,刀花快狠准的再次飞过来。
“告诉你们成阵主,杀了我,他的执著之心恐怕要受挫。”紫檀见阵局实在难以控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样打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李白听到这句,眸光一亮,立刻以手示意,喉间断断续续飘出两个字:“住——手!”十多木偶人,旋刀的,摆阵的,阵头的,阵尾的,全都在那一刻,住了手,止了刀,行动快速统一。
紫檀朝苏慕使了一个眼色,苏慕这才收回指,放了李白。喉管一半已经被切断,李白嗓音嘶哑,喉间鲜血缕缕,如蜿蜒在山间的羊肠小径,一条又一条,无尽无休,阴深可怖。
“你怎么知道阵主有执著之心?你怎么知道阵主执著的是什么事?”李白似乎不相信,浮生宫有飞鸽传入,他只知道有人要闯木偶人阵,妹妹派他千方百计阻止,要不是那个木偶小子知道路线,自己早就将马车驾出南地,去往上荆了。
“想知道?带我去见他!”紫檀清理了肩上的血渍,安抚了彩凤,朝外走去,苏慕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李白和他的黑衣人却没有跟过来。
可是,屋外此时已经浓雾深锁,原本的街道不见了,屋舍不见了,树木不见了,就连屋前的九龙沉香辇,也不见了,雾遮住了这家店之外的所有天地。紫檀试探的伸出一只脚,却发觉脚如踩在棉絮上一般,不住下探,直到整条腿沉入雾井,依然探不到底。
“怎么回事?”紫檀收回脚,问苏慕。
“这里就是木偶人阵。”苏慕低头,回答。
“怎么不早说?”紫檀跳脚,早知道这里就是木偶人阵,还进去打什么架,吃什么饭?直接喊成浩然不就得了?!
“你没问。”苏慕依然低着头,回答。
紫檀深抽一口冷气,罢了罢了,与一个木偶计较个什么劲啊,管这木偶阵如何神出鬼没,千变万化,总归是到了。
“浮生宫的两位主子真有意思,一个引你入阵,另一个,千方百计的阻你入阵。你既然入了我木偶人阵,就该知道前面危机四伏,可不比你回荆成婚简单。”美丽的女子突然遥身一变,风华正茂,一袭大红袍裙,一脸正经威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风柳之姿,徐娘之态。她拾级而下,绝美的脸与紫檀清秀的瓜仁脸相对,深碧的眼色与淡紫的眸光相视。
紫檀也算经历过生死杀伐的人,此时并不怯场,淡然回道:“无论是引还是阻,紫檀都相信前辈们是好意。但,见成浩然公子,洗刷我和我朋友的冤屈,却是紫檀必须要做的事,此事,比回荆成婚更重要。”
“抱歉,我家相公在阵内闭关,紫檀姑娘看来是白跑一趟了。”女子边说边坐到地上,双腿垂进深雾中,闲闲的晃动。“阵里用来结界的深雾,取自天竺仙山顶,是不可多得的保养佳品,可以舒筋活血,祛疲解泛,姑娘一路赶来,风尘仆仆,不如坐下来一起泡泡。”她说得慵懒,边说边袍袖横挥,屏退了身后的李白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