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被关进自己的闺房,门外有小厮看守,窗户被木板钉牢,一幅要将她软禁在此的架式。登时,悲从中来,两个女人抱头痛哭。“我的雪如是被她害的呀,她勾引李逸尘在先,雪如除奸在后,这有什么错呀?可怜的孩子,差点被坎了头,人都吓疯了,现在只会说一句话了呀。”她哭号着,丝毫不提夏七七传旨免罪之恩。
“这种话别再说了,怪就怪雪如命不好,跟公主抢男人,说多了小心整个将军府陪葬。”二姨娘急忙噤声制止,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会连累多少人?她还没活够呢。
“心里有气都不能说,她贵为公主,抢男人,玩斗鸡,进春丽园子,如此败坏德性的事,就可以做,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三姨娘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边说边掰指头,厉数夏七七公主的十大罪状。二姨娘再也坐不住了,她可不想惹火烧身,夺过三姨娘手里鼻涕眼泪渍一大把的丝绢,就往三姨娘嘴里塞,一条不够,就连自己新买的,从江南乌镇船运过来的上好丝绸做的丝绢,也一并拿出来塞,心里疼得似掉了块肉,这才堪堪堵住了三姨娘肆意的嘴。
郊外的苦寒寺中,青灯古佛之下,素衣散发的女子,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初闻,以为是在念诵经文。听得久了,却反反复复在吟哦一句:“一定不能被贱人打倒!”
“都说你疯了,本宫就是不信,堂堂神武将军的女儿,怎么这么容易被打垮?”红衣红裙,浓妆艳抹的女子,如春天的牡丹,傲艳群芳。夏七七站在空寂寒凉的佛堂内,眸光闲闲的洒在素衣女子低垂着的脸上。尽管唐雪如一直低垂着头,她依然可以睨清那张脸苍白,疲瘦,嘴唇干裂,轻轻翕动。
“今天是本宫大喜之日,普天同庆,你也不例外。”夏七七大红袍袖挥下,一派凤临天下的豪气,就见青梅领着一行侍婢进殿,粉衣粉裙,右手拎食篮,食篮顶盖上,大红“唐”字,醒目灼心,“唐”字顶,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栩栩如生。
唐雪如的嘴唇突然顿住了,干裂中可见丝丝血痕,这样的食篮,不应该由娘亲自送来吗?族姓上的凤凰,是紫檀这个贱人强加上去的吧,她想永远将唐家收在羽下,任她蹂蔺,任她差遣?可恨,实在可恨!
“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恨本宫,别叫本宫瞧你不起!”她看着唐雪如眼中的愤恨越来越浓郁,素袖下的拳越攥越紧,夏七七突然仰天大笑,失望,无奈,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她夏七七凭什么以为佛能感化心思歹毒的唐雪如?幼稚,真幼稚,她竟然为了她假传圣旨,竟然在众目之下放过她!
一丝风猛然刮过,佛上的烛火倏然熄灭,新月弱弱的透窗而入,阴暗的光线里,夏七七的眸光越发冷戾。“本宫说过,只要不是罪大恶极,只要是我夏氏的子民,本宫都可以放一次,饶一次,恕一次。但,如果再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收起你的报复,收起你的冤屈,你在佛前扪心自问,你我之间,到底谁该报复,谁该喊冤?”纤细的食指指向呵呵笑着的佛,质问道。
侍婢已将烛火重新燃着,火光明灭间,唐雪如的脸色阴晴变幻。
“本宫要你信佛信因果,你偏偏要跟着歹人入魔!”夏七七边说边盯着唐雪如,她心里没底,所以,她更加不能错过唐雪如脸上的任何表情。
唐雪如瞬间如吞了一只活苍蝇,眼珠子差点蹦出,一直敲着木鱼的手,终于顿住。夏七七暗叹,她的猜测,十有八九。
“别满嘴跑大虾,吓唬谁呢,我可是神武将军的女儿。”唐雪如牵动嘴角,弱弱的笑了,言语轻柔,倒真像静心清修的小尼。
木鱼声再次轻缓的响起,唐雪如嗤笑:“黄鼠狼给鸡拜年。”
“说得好,你就是鸡,本宫就是狼!”夏七七淡笑,抬步上前,飞身一跃,正好坐在了弥勒佛的腿上,随手拿起一只果子,津津有味的啃咬着,边啃边叹:“成个亲,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果子,比紫福殿的果子可差远了,不过么,比起青屿山的,就好吃太多太多。听说李逸尘纳了个小妾,容貌与本宫有七八分相似,是不是?”
“夏紫檀——”唐雪如腾的起身,厉声大喝,光洁的额上,犹然可见一层细密的汗珠,汗珠在抖然暴起的青筋上蜿蜒而行。
夏七七并不理会,看戏似的看着唐雪如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唐雪如登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这女人,她到底低估了她,一直一直,她都低估了她。
“唐寅送你的上百黑影卫,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女中豪杰,这件事本宫要是查起来,你说,你会不会连累唐家满门钞斩呢。”夏七七随手扔掉吃到一半的果子,那半只果子似长了眼睛,破窗飞出,只听“哎呀”一声惨号,夏七七脸上的笑容更甚,唐雪如的脸更白,额上的汗淌得更急。
“我大荆的精英,你凭什么送给拂风国?细查起来,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夏七七并不理会被她击毙的人。
“紫檀,不,七公主,贫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雪如强自镇定,她一定不知道,她一定查不出,她只想叫她死,叫夏姓女子亡,她不想连累唐家。
“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从小就是六公主的陪读,这些话,你没学过吗?”夏七七似看穿了唐雪如的所思所想,冷笑道:“你以为枭真的会帮你除了我,你到底有多美,吸引那个大魔头为你赴汤蹈火?”
唐雪如茅塞顿开,颤抖着唇,终于问道:“那么,今天?”
“今天,本宫的喜宴上,黑影卫刺杀本宫未遂,神武将军重伤,黑影卫犯上作乱,皇帝下令,铲除所有唐军旗下的黑影卫,连夜将唐寅收押,送往上荆天牢。这就是答应帮你报仇的枭,用你的人,害你的家。”夏七七立在佛前,似洞悉一切的神。“顺便提醒你,你的大哥唐寅,原本驻守拂风边境,枭想做什么,这下,你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