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表妹。”夏辰的声音如深夜的蚊子般,在夏七七耳边嗡嘤不断,秀眉微蹙,她猛然睁大眼睛,就见到夏辰那张欠揍的脸。
“表妹,你总算醒了。”见她醒转,夏辰深深叹了口气,眸光流转。
夏七七多看了他一眼,夏辰尚算精致的五官摆放在尚算好看的脸上,怎么总是给人一种不协调感?她不犹得气恼的问:“你怎么在我房里?李青呢?”
“表妹,你睡了一天一夜,就连那只鸡的红喙都没法喙醒你,李青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疑心你这是入了魔着了道,一早就进塔请神医去了。”夏辰原本还算清朗的男中音,在每次遭遇夏七七的盘问时,总会不由自由的再柔几分,媚几分,低几分,怎么听都有几分师从江公公的意思。
夏七七再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扯了扯嘴角,终究什么都没有问。
夏辰倒像很懂她似的,好看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菊花,怎么看怎么令夏七七生厌。他凑近她问:“表妹是不是想问表妹夫的去向?表妹夫不知所终,玄女倒是还在喜福来。表妹要不要叫人绑了她来,问个清楚明白,叛个勾引驸马的罪,割舌挖眼剁脚沉井,以消表妹心头的这口恶气?”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记忆中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不曾想,夏辰的一席话,清晰的提醒着她:那钻心的痛,陈年的酸,都是真实的,并不是她睡一天一夜就能改变得了的事实。
“不必。”颜面扫地,自己的夫君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搂抱别的女子,并对自己拨剑相向,这叫她如何再在夏辰面前雄纠纠气昂昂?她痛苦的闭上眼,无力的挥手,冷声道:“出去,本宫没病,不必请神问医。”
夏辰还想说什么,但见夏七七紧闭着眼的脸上,一派坚决,此处到底是闺阁之地,夏辰到底是有教养的皇族子弟,当下不再坚持,转身出了门。
“嘻嘻——”一道清亮的调笑声陡然传来,夏七七猝然睁眼,放眼四望,却不见人影。
难道自己听错了?杏仁眼滴溜溜转了两圈,夏七七再次疲倦的闭了眼。
“嘻嘻——”笑声再次响起,这次,夏七七一个鲤鱼翻身,沥血长鞭狠狠的抽向声音的方向。
那道身影尚算灵活,飞身一跃,堪堪躲过凌厉的鞭势。
“是你!”秀眉更深的蹙起,她没有去找她,她倒先登门了。见过她嘤嘤抽泣的柔弱样子,现在这幅小孩子似的调皮样儿倒令夏七七略略吃惊。
“玄女见过姐姐。”红衣的玄女低眉垂首,有板有眼的俯身施礼。
“姐姐?本宫受不起你这种妹妹。”夏七七的心似被鱼肠软肠一剖为两,血痕斑驳。
“姐姐难道不想要传说中九叶梅的第五瓣了?”玄女柳眉上挑,眼中满是笃定。
“唐将军竟连本宫的事也跟你说?”夏七七的心里登时腾起烈烈火焰。
“当然,毕竟你是唐少夫人。”玄女眼中的笃定更甚。“妹妹跟姐姐做笔交易如何?”
夏七七张嘴就想拒绝,却被玄女立刻打断:“姐姐先别急着拒绝,第五瓣正在玄女家族中。姐姐只要帮玄女家族夺取丘宪国的皇座,并准许玄女入上荆联姻,妹妹定当双手奉上上古神令。”
夏七七看着她,的确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确令一向从容自信的夏七七心里生厌生怵。夏七七突然扯动嘴角,无声的笑道:“大荆出兵,本就是为了淮玄郡主家的皇座。至于郡主说的联姻,本宫拍胸脯保证,绝对没有问题,我大荆多的是好儿郎,任郡主挑选。”
“姐姐这么说可就没趣了,姐姐怎会不明白妹妹所求的,是大荆哪位好儿郎?”柳眉由挑变蹙,艳唇微撇,好一幅西施皱眉图,美得同性无地自容。
“一切,等镇南将军帮你们赶走叛乱,郡主交出神令再议。”夏七七袍袖大挥,迈步出门,从来不曾有人威胁过她,以后也绝不允许。
“就算,明知道表妹夫爱的是玄女,也绝不允许玄女插进表妹的婚姻,绝不。”夏辰的声音又如蚊子般,在夏七七耳边嗡起,夏七七心里一酸,她深恶夏辰的直巴,如此令她恨不得钻地缝的事,怎么能被人轻易提及呢?
夏七七心里的酸,痛,火,全聚融脚底,脚一抬,一踢,一招踢郎腿,生生将夏辰踢到庭院中央,夏辰瞬间摔了个狗啃泥。
“本宫的事,你少管。”夏七七一派居高临下的王者之风,声音低沉粗犷,惊起烈风阵阵,发丝飞扬。
听到她自称本宫,饶是见多场面,喜福来的掌柜依然呆立当场,瞪着眼,眼中溢出震惊,厚实的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舔着脸,哈着腰,问:“客倌,可有什么吩咐?”他本是来后院找玄女的,此时也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行程,先伺候好这位发狂的贵宾再说。
“把我屋里那位卖唱女叫到前厅,替她好生搭个台,让她唱个三天三夜,本宫不叫停,绝不允许她停,否则,叫你整个喜福来加你掌柜的九族来给她陪葬。”夏七七收拾好凌乱的发和衣,边轻拍白衣上的灰渍边低声叮嘱道。
“是,小的这就照办。”掌柜的说完,手一扬,立刻来了三五小厮,绑了屋里的玄女。
玄女倒是满脸泰然,脸上的笑虽淡,却越发显出她的得意,经过夏七七身边时,她甚至幽幽说道:“你折腾本郡主一分,本郡主日后定还你十分。你让本郡主难堪,本郡主必会令你在夺取神令和唐少将军的道路上,布满荆棘。”说完,朗声大笑。
“你也听清楚,本宫的令和人,你想夺,未必有那个本事。本宫想要你的命,简直如掐死一只蚂蚁,你别忘了,你的家族里,对皇座虎视眈眈者,何止你淮玄一人。”夏七七从不受人威胁,越威胁越勇敢。
“七公主,你可知,我与他,是十几年的情谊,而你与他?不过媒灼之言。”玄女继续笑着,笑声凄苦。
夏七七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说的话,最终不忍心出口,生生吞咽进肚。世上又有谁知,七公主与他的情谊,也是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