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玄女,客倌想听什么曲?”倾城之姿斜倚门边,眉眼低垂,声音轻柔婉转。她略略矮身施礼,身姿如一弯流动的小溪,曲线柔和流畅。
“先进来坐,不必拘礼。”夏七七一袭云纹银袍,端坐在主位上,淡紫的眸光如七月骄阳,热烈的,细细洒在女子身上。女子似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如微风抚过溪面,惊起淡淡涟漪,却更显娇媚动人。
李青识趣的上前关好门,替玄女摆好坐。玄女的一双眼似雨夜桃花,美丽,委屈,隐忍,防备,所有复杂的情绪,全捕入夏七七眼底。她施施然坐下,怀中的黑色胡琴更衬得一双纤手白皙几近透明。
“玄女刚才可是在喜福来门口观望?”夏七七实在看不透眼前的弱女子,太过柔弱反而令她感觉到不真实。久历江湖的卖唱女,岂是会被几个长相还算俊朗的男子的几缕眼神看得忐忑不已的?她该镇静自若才对,这是职业习惯。
“没,没有。哦,不,有,刚才玄女的确是在门口。”桃花眼滴溜溜转动着,始终无法聚焦。
“你在门口做什么?”夏辰自行冲破哑穴,再也受不了似的扯着嗓子问道,仿佛被囚困多年的雄狮,终于重获自由之后的第一声压抑良久的呐喊。夏七七斜瞪他一眼,一脚狠狠跺在夏辰鞋面上,痛得他登时龇牙裂嘴。
“等人。”玄女这次答得干脆利落,始终游荡着的眼神,突然落在夏七七的瓜仁脸上。纵然夏七七身经百战,历练无数,也依然被桃花眼猝然的盯视吓了一大跳。
“等谁?”不等夏七七开口,夏辰审犯人似的再次开了腔,全然不记得眨眼之前,曾被人跺得如何狼狈。
“等玄女朝思暮想的人。”明明是回答夏辰的,玄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始终盯在夏七七脸上,眼神如针,破皮而入,丝丝缕缕的疼痛感经由脸面传自五脏六肺,千肢百骸,如万只小虫在轻轻噬咬皮肉骨血。
“他是谁?”夏辰再次开了口,目光热切,堪与江湖快报狗仔们的八卦劲头相媲。
“你们不都看见了吗?还来问我?”玄女一扫方才的羞涩不安,眉眼陡厉,如一柄锈剑突然被打磨光鲜,鲜剌剌的刺向杏仁眼中,敌意令人不寒而栗。
“唐勋?!”夏七七仿佛被寒剑刺中眼球,眼神立刻颓弥,脸色登时煞白。怪不得他急忙躲开他们,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没错,正是唐将军。”玄女满面娇红,欲遮欲挡,欲说还羞,陡厉的眉眼倾刻间消失,被猜中心思的花样女子,羞恼难耐,再也不敢看夏七七。
“唐将军不正带着部队北上吗,怎么会为了你停驻在此?”夏辰神经大调,挠头细想,脑中蹦出十万个为什么,想不通啊想不通。
夏七七的眼神垂落在地,不敢再看玄女,她受不了玄女一幅爱河深陷的陶醉模样。
“本来是要北上,但见我在此,将军特意多留几天。”玄女脸上的红更甚,眼波流转,眼中布满急于在人前炫耀幸福,却又怕炫得太多遭人嫉妒似的不安。
“荒唐,大战在即,堂堂一国将军,不思领兵杀敌,倒将儿女情长挂在嘴边脑际,传出去,成何体统?”夏七七拍桌怒起,淡紫眸光渐渐变成深紫,泛着妖异的光芒。“夏辰,将他找出来,军法处治。”
夏辰恨极了唐勋,那臭小子,抢了自己的小表妹不说,在军营那次,还害得自己在表妹面前颜面扫地,这下听说表妹要处治他,登时心花怒放,气血上涌,热血沸腾,拉了那红衣女子就要出去寻自己的仇人。
玄女撇着嘴,眼中含着泪,嘤嘤抽泣道:“唐公子,他们欺负我。”
话刚落,血红衣破门飞身而入,凤目深邃狠戾,鱼肠软剑直指夏七七咽喉。夏七七惊骇之余,只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唐勋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终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剑势果然急止,剑尖抵在咽喉处,唐勋冷笑:“山高皇帝远,你这样不闪不避,真不怕本将军真的杀了你?”
“你忘了本宫是杀不死的么?”夏七七仰天苦笑,长叹:“本宫只会心痛而死。”
气氛显得诡异莫名,纵然话再多的夏辰,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将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一个卖唱女在一起?”眼见着夏七七似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虚软无力,李青碧绿的眼眸中布满忧虑,切切的问道。
“因为本将军喜欢她,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唐勋伸出手臂,一把将玄女拥揽在怀,玄女略略挣扎了一下,最终羞涩的倒进了唐勋的怀里。
“丘宪国权力之争的牺牲品,淮玄小郡主。”来之前,夏七七特意将丘宪国的国情,权势划分,矛盾焦点,皇族成员,成员习性,背景,通读个遍,唐勋一问,她的脑海中登时蹦出这条信息。
“没错,她正是落难郡主淮玄。”唐勋说完,薄唇亲在那张倾城脸上,如饮千年梅花酿似的,一派陶醉。
“那么,唐将军,我是谁?”夏七七的心,似被打落千年冰窖,她不该妄用体内真气,一次又一次的扑灭无爱之心的清风圣手真气,换来一个不堪的结局。
她更不该答应黑苏夜,这一刻,她竟前所未有的绝望,她觉得,自己输定了。
“七公主,唐夫人,夏七七,紫檀。”唐勋边说边笑,薄唇边的浅笑,似寒天的冰水。
夏七七的身形陡然一滞,眸中泛着泪花,终于冷笑着问道:“紫檀又是谁?”听见他叫自己紫檀,她本该高兴,激动,然而没有,紫檀两个字如两粒药,入耳即融,苦遍全身。
“青屿山上的一个女道,很不自知,总喜欢招惹将军。”玄女如细雨敲荷般的声音传来,却在入耳的一刹,猝变成一枚针似的,刺得夏七七的七窍鲜血淋漓,疼痛难抑。
模糊中,她看到玄女转过脸,红唇与唐勋的唇紧紧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