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美人倾城,可玉阳城里的人却说,穆家公子世无双,所谓的美人倾城,不过是因为没有见到穆家公子的风采。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狂妄,没见过穆青宸的人少不得心里讥讽,恐怕就是借着家族的名望虚哄而出的名声。
玉阳城是大齐国的南部小城,占地虽小,却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在这样的一座城池内,穆家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穆家祖上是随着太祖征战沙场的老将,当时开国皇帝感怀其衷心勇武,便封了穆家先祖一个威勇将军的称号,并在其家乡玉阳建立宅邸,亲自题匾“威勇将军府!”而后穆家代代皆出良将,每每都为那御赐牌匾增光添彩!只是到了穆青宸这里,却生生绝了穆家老爷子的希望。穆青宸的爷爷穆连鹰曾经一人仅率三千兵马便生生击退了邻国南溪国一万人马,穆家因为穆连鹰所立下的功劳一时声望大盛。而穆青宸的父亲穆九奎,同样是位勇猛的悍将,他在穆青宸未出生前便驻守边疆,大战小站也经历了不知多少回,可他硬是抗住了南溪蛮横的攻击,使得南溪无法踏入大齐国一步!
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偏偏只会些花拳绣腿,穆连鹰和穆九奎自然失望至极。即便玉阳城的人都说穆家公子如何如何的文采斐然也是枉然,对于穆家的人而言,文人不过就是一群整日念着些繁文缛节的酸腐秀才,偏偏,他们穆家竟然也出了这样一个让穆家长辈们都看不上眼的后辈,穆连鹰不免常常兴叹,甚至暗地里嘱咐过穆九奎好几次,让他再纳房妾室,老头子总还认为,只要他儿子再努力努力,说不定他就又能有个勇战沙场的乖孙子!其实老爷子将所有希望都放在穆九奎身上也是有原因的,老头子原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正如穆家的血脉一般,他的三个儿子个个武勇异常,只要征战沙场,定叫敌军胆寒,我军振奋!就是这样优秀的人才,却偏偏被上天妒忌,大儿子穆闻武在一次出征之时战死沙场,二儿子穆云飞驻守边疆时染上重疾不幸过世,而后穆九奎便接手了二哥的任务从此驻守边疆!这是老爷子不愿意提及的痛楚,大儿子和二儿子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便纷纷离世,留下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心酸苦楚别人是无法理解的。
威勇将军府每年都有皇上拨的修缮费用,因而即便这座府邸从建成到现在已有三百多年的时间,如今依旧威武肃穆,让人望而生畏。穆家就像一颗虬结生长了几百年的参天大树,根深叶茂,让人探不清底细。
穆府的中庭,穆老爷子手握着长枪一气呵成的练了一套枪法,末了收枪长舒一口气。站在一旁的穆青宸笑着走过去赞道:“爷爷果然是宝刀未老!”
白了穆青宸一眼,穆老爷子没好气的说:“老头子我是行将就木的人,代表不了穆家的未来。”
心底暗叹一声,穆青宸只能哄着老爷子高兴:“爷爷身子骨这么硬朗,干嘛说那种丧气话。虽然孙儿我不争气,可是只要有您和父亲在,穆家的英雄之魂就不会熄灭。”
抬手重重敲了穆青宸的脑袋一下,穆青宸不由“哎呦”一声埋怨的看向穆连鹰。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宝贝孙子,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说的什么浑话,我和你父亲能在这世上多久?穆家的未来终归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啊,你再这么不成器,老头子我就是两腿一蹬离开人世也不得安生!”
把手里的长枪交给身后穿着铁甲的侍卫,穆青宸和穆连鹰一起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给早已备好的茶碗倒满茶水寄给穆连鹰,穆青宸认真地说:“爷爷,现在天下战乱已少,不久之后定然会渐渐趋于太平,到时候武将反而会处处受到制衡,孙儿虽愚钝,无法如爷爷和父亲那样为我大齐国浴血奋战,可孙儿却也绝对不会辱没了穆家的名声。从文择武无关紧要,我穆家能够一直传承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离得有段距离的侍卫们站姿挺直,好似一颗木桩般栽在原地纹丝不动。初春的和风刮过面颊,掠起一丝涟漪。爷孙俩随意的坐在五叶槐下的石桌边目光对峙着,稀疏的阳光斑驳而下,一切静谧而安详。
可事实上,蔓延在两人眼底的情绪却并不如他们面上所呈现的那般平静。
敛下自己的眼睛,掩去多余的情绪,穆青宸给穆连鹰添了些茶水:“爷爷,您看孙儿说的可对?”
神情之间蓦然染上了几分暮色,穆连鹰端着茶碗盯着里面沉沉浮浮的茶叶叹道:“你父亲也不如你看的远啊!”末了,便不再多言。再往下说,就是禁忌的话了,有些事情明白就好,说出来反而成了祸事。
穆连鹰也是个爽朗的人,虽然有短暂的悲叹,却很快打起了精神。两人闲聊着,就像平民百姓家的爷孙一般,其乐融融。可惜,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某个不长眼的人打断了。
本来心情好了一些的穆连鹰在听到宋谦的名字时脸一下就黑了,重重将茶碗掷到石桌上,穆老爷子花白的胡须翘得老高:“这个宋家小儿,有事没事怎么就爱往我这将军府跑?宋贤那小子也不管教管教那黄毛小儿,尽是跑来带坏了我的乖孙子!”
穆青宸忍不住笑出声,接到老爷子怒视的眼神,他连忙肃言:“爷爷说的是,我去和宋彦碧那厮谈谈,不能让他总这么把我往歧途上带啊。”话说完,人一溜烟跑没了影。
原本严肃的神情在穆青宸身影消失不见后骤然转变成乐呵呵的笑脸,他靠着椅背自言自语道:“这混小子变脸可真快!”
刚走到前厅,还没进门,里面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便热情的招呼:“青宸,走走走,今天兄弟带你去个好地方长长见识!”说着,已走到了穆青宸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甩开宋彦碧的手,穆青宸没好气道:“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啊,你能称赞的好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这着宝蓝锦袍,眉宇间带着几许风流洒脱的男子便是刚才被穆老爷子念叨的宋谦。他的父亲宋贤是玉阳知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尽管如此,穆家老爷子还是有点看不上眼,这是武官对于文官天生就有的成见,倒不是只针对宋贤一人,但偏偏宋贤每每做事总是滴水不漏,搞的老头子想要发两句牢骚,也只能诋毁两句腐儒!这话说多了也就变得忒没意思了,对于一个看不上眼的酸秀才出身的文官,却还说不出他的不好,这让老爷子心里就有些不爽了,于是连带着看宋谦也觉得不顺眼起来。很多时候,老爷子甚至觉得自己家的乖孙儿都是因为从小和这宋谦走的近了才会变得疏于武艺反善诗文。当然,这样的欲加之罪,宋谦可就实在太冤枉了!
宋谦,字彦碧,小时候随着父亲宋贤来拜访威勇将军府的时候认识的穆青宸,从那时起两个人就一直厮混在一起,十几年的交情摆着,两人都是极为了解彼此的。
笑嘻嘻的凑到穆青宸身边,宋彦碧说:“过几日就是你十六的生辰了吧,正好这几日我攒了好些银两,为兄带你去好好玩玩啊。”
走到屋里坐下,穆青宸看着他说:“先说清了再去,我爷爷可是时时刻刻担心我被你带坏了,要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我可不去。”
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看了眼门外,宋彦碧神秘兮兮的小声说:“知道挽仙楼吧?”
眼睛蓦然瞪大,穆青宸伸手指着宋彦碧气急败坏道:“那等地方我们怎么能去了,那可会辱没了我们的名声。这是要是让我爷爷知道了,他非打断了我的腿不可。”
“哎哎,先别急啊,你听我说完嘛。”看着穆青宸,宋彦碧冲着他晃晃手指说:“你啊,难道还真要做个酸腐文人?咱们是谁,且不论你这玉阳城第一公子,就是我宋彦碧,那也是美名远播的浊世佳公子……”
鄙夷地上下打量着宋彦碧,穆青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讽刺:“就你,还浊世佳公子?”
哼了一声,宋彦碧不在意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讽刺我有什么用。”嘿嘿笑了两声,他接着道,“其实你是不知道啊,挽仙楼可不是一般的青楼,那里的姑娘都是蕙心兰质的美丽女子,你我前去不过就是谈论些风雅之事,又不是为了自身私欲。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我难道还怕了世俗口舌不成?”
穆青宸有些迟疑,对于青楼他也是有着很强的好奇心的,只是他自小被母亲教育不得去那等烟花之地,因而从未想过去接触。不过,既然身为“男子”,去去青楼也很正常不是?何况他们去那种地方并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心思,就像宋彦碧说的,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穆青宸脸上神色不断变化,宋彦碧便知道有戏,他再接再厉道:“前些日子,我兄长和几个友人去的便是挽仙楼,听说那里的玉芷姑娘不仅貌美,才华更是出众,他们险些在玉芷姑娘面前败下阵来。我此次想去挽仙楼最大的目的就是会会这位玉芷姑娘,身在玉阳城中,若是我们连个女子都不如,这外面传颂德美名可就真的蒙尘了!”
扯扯嘴唇,穆青宸粲然一笑:“虽然知道你是激我,可经你这么一说,我们还真是非去不可了。虽然虚名无关紧要,可若是你我真的在那玉芷姑娘面前败下阵,那么自此后咱们就得好好钻研学问了。”宋彦碧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个理。”
随后,穆青宸换了身碧色衣衫与宋彦碧出门游玩,直到华灯初上,两人才结伴一路去了挽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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