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宁疆,皇帝十分高兴,普天同庆,下诏嘉奖此役有功之臣李凯奇,加官进爵封为异姓王,从此留守京师,同时赏金银珍稀玩物无数,另有良田千亩,美姬百名。
将军留守京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剥夺兵权,皇帝终究是不放心李凯奇,而选择重用贺箴敏,一方面贺箴敏的存在有利于贺氏势力的集中,有效的平息朝中乱象,另一方面相对于纠不出任何错误的李凯奇,贺箴敏实在是好对付得多,何况,他的同胞妹妹贺菲儿还在宫中。
说到贺菲儿,虽被皇帝一怒之下关入冷宫,她的新禧宫却没受到任何影响,宫女太监照常当值打扫,因为皇帝经常到来,虽然从来都是赏舞喝茶,大家也免不了小心谨慎的伺候。
大部分的时间皇帝都在喝茶,偶尔也有只言片语的交谈。
比如,赵羽会边喝茶边问,“你可喜欢这皇宫?”
李雅姜点头,“是,很喜欢!”
赵羽挑眉,“哦?”
李雅姜非常俗气的回答,“因为皇宫金碧辉煌,美景无数,很好看!”
赵羽大笑。
宫里自是不缺见风使舵的人,见李雅姜居然能将一直因为战事愁眉不展的皇帝逗乐,一个个排着队溜须拍马,简直把她当成了活菩萨,只差没有放在庙中供奉起来。
身份高了,于是做惯了下人的宫女太监们立马反应过来,原来的“姑娘”或是“嫣红姑娘”已经不能表示尊称,遂有擅于察言观色的率先改叫“夫人”,这一叫开,其他人纷纷效仿,直至某天,某个不长眼的宫女当着皇帝的面也如此叫了出来。
“夫人?”皇帝愣了一下,似乎不解。
众人大惊,那个小宫女这才意识到叫错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的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叫嫣红姑娘夫人……”
皇帝恍然大悟,摆摆手,“起来吧!”遂又看了看外面,问道,“刚才你说夫人去御花园赏花?”
皇帝这么一说,显然是默认了夫人的叫法,宫女有些不敢置信的点点头,“是”
自此所有宫女太监都改口叫李雅姜夫人,而她对这个称呼由刚开始的抗拒,到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
因为贺箴敏临危受命,及时的解除兵临城下的危机,皇帝感恩贺氏的功劳,遂将贺菲儿从冷宫中放出,恢复其后宫掌权者的身份。
于是众人开始揣测,一山不容二虎,贺菲儿该如何对待新禧宫这位有名无实的夫人,连李雅姜都好奇了,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在冷宫里待了近四个月的后宫掌权者的反应。
事实再次证明,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即便嚣张跋扈如贺菲儿,在备受冷落了四个月,重见天日后真的变得温顺如绵羊,对于李雅姜“夫人”的这个称号也只是一笑了之,甚至开始与她姐妹相称!
说实话,李雅姜丁点儿都不稀罕。
不过,她不稀罕,有人稀罕,某天,她经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假山后皇帝在和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有说有笑,两人举止亲昵,关系非同一般。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皇帝的?李雅姜当时也不在意,刚要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被皇帝的低声呢喃给定住,生生止住了脚下的步子。
“嫣红……”
皇帝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要腻出水来,听得李雅姜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来不及感叹他居然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叫得如此令人胆战心惊,接着耳边传来令人耳红心跳的粗喘声……
李雅姜愣住,茫然的回头,这一看,她的嘴禁不住一阵抽搐:她居然看到自己在和皇帝拥吻!
一模一样的脸,相似程度足以迷惑鬼神!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长姊李贵媚还有谁?!
李雅姜心中一恼,那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久之后,赵羽离开,李贵媚一个人站在那里,目送那道明黄身影的离去,眼中的留恋与爱慕傻子都能看出来。
李雅姜从假山后走出,盯着她身上嫣红的衣服,幽幽的开口,“你在做什么?”
李贵媚大惊,猛然转头,见到是她反而平静了下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呼吸,不咸不淡的回道,“你不是都看见了?”
李雅姜冷笑,“你忘记父亲是如何教导我们的,一旦动情,我们就会犹豫,也就注定万劫不复!要是父亲知道你爱上了当今的皇帝,你觉得你还有太平日子?”
李贵媚的脸白了白,盯着她的脸,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明显的有恃无恐,“数月前,有个叫周宁的公子追着我叫‘阿罗’,还说‘阿罗’是他的妻子,不知雅姜你可认得这个‘阿罗’?”
李雅姜并不意外周宁找过她,不过,从李贵媚的嘴中得知,她的心还是禁不住一跳,闪过某种奇异的感觉。
她这是想要以此威胁吗?她不接受,威胁有一则有二,她可不想开这个口子。不屑的瞟了她一眼,薄唇亲启,“或许认识,不过逢场作戏,事后就忘记。”
她的语气淡漠无情,令人望而生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李贵媚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可惜他还对你情根深种,我看那位公子一表人才,仪表堂堂,而且年纪轻轻,立下汗马功劳……”
李雅姜心中闪过一抹烦躁,不耐烦的打断她,“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
李贵媚咂舌,惊觉自己跑题了,懊恼的摇摇头,“长姊如母,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嘛!”
她说得娓娓动听,像极了为人父母的表情,但李雅姜根本就没听进心底,她只当李贵媚在掩饰尴尬。
冷冷警告,“你回去吧,这皇宫就不要再来了。”
李贵媚瞟了她一眼,红唇微勾,笑得诡异莫名,“父亲或许不知道,他最得意的孩子居然在5岁的时候就已经对人动情,三年前还企图抛弃家族,私奔他乡!”
“你……”李雅姜脸色一白,心中大骇,李贵媚居然都知道?
怎么办?难道也要杀她灭口?或许真的是血浓于水的原因,对于这个作法,她本能的抗拒。
即便再凉薄,那同父同母的血缘亲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的。
再想想,应该还有别的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凌辰绝对不可以受到伤害,李贵媚她也不想伤害。
其实她心里明白,若真到了那天,她很有可能会选择凌辰而舍弃长姊。凌辰说得对,她本就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是要遭受报应的。
深吸一口气,“我们交换!”
李贵媚点点头,笑得格外明媚,“好”。
听到她的答复,李雅姜转身,匆匆离开这个令人心烦的地方。
身后突然传来李贵媚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她听清楚,“为了他我可以牺牲自己!”
匆忙的步子一顿,下一刻继续往前,她在心里默默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是。”
半月后,李凯奇回京,离开的时候铁镣郎当,狼狈潦倒,如今百官迎接,荣宠一身,李雅姜想,他会不会对着雄伟巍峨的皇城忍不住激动的高叫一声,“我李凯奇回来了……”
他是该激动,顺利的翻身,洗刷了罪名,并且扳倒贺罗林,重新回到朝堂,一切都顺着计划进行,只是可惜了那得而复失的兵权,由此可见,先皇一直不放心的当年的小皇帝根本就不是等闲之辈,相反的还心机深沉得很。
再次相见的时候是在麒麟王府,她的父亲李凯奇蟒袍加身,贵气逼人,许久未见的两个哥哥李云培、李邵阳摆脱了少年的稚气,纨绔子弟的轻浮,举手投足间意气风发,尊贵优雅。此刻,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
锐利如鹰的鹰眸看向她,开口唤道,“雅姜,你来了!”
李雅姜快步走了过去,优雅大方的行了个大礼,“恭喜父亲加官进爵!见过大哥,二哥!”
李邵阳打趣的接口,“如今该改口叫父王了!”
说罢哈哈大笑,李云培也跟着浅笑,从外表看真像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可李雅姜就是感觉不到一丝温馨的感觉,反而觉得整个人如在梦境中般不真实,不踏实。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聊了些近几年的情况,李凯奇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着兄妹三人的谈话,深邃如潭的鹰眸幽深如海,看不清情绪。
李雅姜小心的应答着,生怕说错了什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凯奇突然打断他们的交谈,冷不丁的说了句,“洛凝嫣死了!”
李雅姜心中一愣,是要算账吗?
线条冷硬的脸上平静无波,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却深深的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深邃如潭的鹰眸中迸射出的光芒锐利深沉,让人无法逼视。
两个哥哥不语,李雅姜同样沉默,李凯奇从小教育她:“敌我悬殊的情况下,多说多错!”
鹰眸突然一眯,危险犀利,声音低沉带着蛊惑,“她手中有一千多人,各个武功高强,武毒双绝,为父想将他们交给你们其中的一个。”
“一千多人,武毒双绝”,确实是一股庞大的势力,的确有让人垂涎的资本,他是想试试他们的定性如何,还是怀疑洛凝嫣的死另有蹊跷,看谁比较有杀洛凝嫣的动机?
不过,李雅姜心中冷笑,经过了三年前那场变故,留下的几人哪个是好对付的?
果然,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不语。
一问三不知,李凯奇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冷硬的线条渐渐缓解下来,甚至带着丝丝自豪。
锐利如鹰的视线在几人面前来回巡视,似考量,似审视,生平第一次,李雅姜觉得李凯奇也有迟疑的时候。
他琢磨了许久,终于决定将这股势力交给李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