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秦仪容再也没有找她的茬,周宁也不来看她,连每日送饭的人也只是匆匆的将饭菜放下就大步离去,生怕多和她说了一个字。
尽管如此,她却乖巧得很,居然没有任何迟疑的在一张素白的宣纸上写写画画,神情专注而又认真,不见丝毫被胁迫的样子。
三天后,李雅姜对前来送饭的男子扬了扬手中的宣纸:“你们要的地图已经画好了,你拿去给你们当家的。”
那男子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反而大步决然的转身离去,动作匆忙。
李雅姜再次肯定必定是有人下了命令,叫所有人不得和她说话。
不一会儿,男子带着行色匆匆的秦仪容赶了过来。
李雅姜扫了眼桌上的宣纸,又看看头发微乱的秦仪容,最后别过头看着墙壁发呆,眼角的余光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秦仪容。
她讨厌秦仪容,非常讨厌,新仇旧恨,恨得她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戳骨扬灰,可是她又会不自觉得拿自己和秦仪容比较。
她想她是哪里不如秦仪容了,让周宁移情别恋?
秦仪容自然不晓得她心里的想法,对一旁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连忙从腰间取出钥匙,恭恭敬敬的上前开门。
秦仪容侧身进入房间,瞟了眼桌上的宣纸问道,“地图画好了!”
李雅姜没有回答,表情木然的盯着秦仪容的那双秀丽的眉眼发呆:她不得不承认她妒忌秦仪容有一双清澈见底宛如琉璃的眼睛,那样无辜而又纯净的眼神足以令天下所有男子为之失神!
秦仪容见此,只得自己动手拿起一旁的宣纸。
看着看着她眼中就闪过似赞赏又似嫉妒的神色,移开目光看向李雅姜,“看来之前你说不会写不会画全是骗人的。”
李雅姜收回注意力,恢复了之前的嚣张模样,她不屑的撇了秦仪容一眼,冷声道,“明知故问!”
秦仪容怒极却又不好发作,“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了?”
李雅姜的神色更加不屑,“我之前不想画是因为不想替你画,现在是我家相公开的口,我自然照办!”
当她说到“相公”两个字时,眼尖的看到秦仪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看,她咬牙切齿道,“你家相公?”
李雅姜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笑得一脸甜蜜,“就是周宁啊,他已经和我和好了!”
眼角的余光在瞟见秦仪容瞬间惨白的脸色时不禁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秦仪容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没有缓过神,脸色苍白得厉害,连唇色都是白的。
就在秦仪容气得差点吐血而亡的时候,李雅姜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着待会儿要如何处置眼前这个让她极度不爽的女人。
是毁容还是干脆一剑杀了?抑或是扔进窑子?
不过无论怎么做,都得干净利落,一定不能留下把柄……
一想到那种让秦仪容痛不欲生的场面她就忍不住的兴奋,以至于秦仪容疯狂失控的跑掉时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秦仪容又跑回来了,这次她是怒气冲冲的杀进来的。
“你这贱人,尽胡说八道!”
李雅姜慌忙的从凳上跃起,一面大喊着救命一面凶险万分的躲避她的袭击。
两人再次在房间里追打起来,不过这次,李雅姜在得空的瞬间飞快的钻出了房间,向着最宽阔的地方跑去。
秦仪容哪里肯放弃,无论李雅姜跑得多快多远,她都不离不弃的跟在后面。
她们跑啊跑,也不知跑过了多少地方,眼前的景色渐渐荒芜,四周连一个人都没有。
对这样的场地李雅姜是十二分的满意,她打定主意后就停了下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秦仪容。
幽深不见底的杏仁眼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笑得毛骨悚然,“秦大美人,怎么这么慢啦?”
阴风测测中,她的语气千回百转,像极了山中乘风而起的妖孽,生生的让秦仪容忘却了反应。
雪肤红衣,美得惊心动魄,犹如夜间绽放的罂粟,妖娆而又致命。
秦仪容张了张嘴,“你……”
接下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红影突然一晃,如同一道赤色的烟雾一般飘渺唯美,却又隐隐带着难以言说的诡异凶险。
突然,秦仪容的双眼猛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盯着脖颈上骤然紧缩的赤练,“你……”
李雅姜一笑,妖娆嗜血,“本宫看你不爽很久了!”
“咳咳……”秦仪容的双眼睁得更大,身体极力的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
李雅姜盯着近在咫尺渐渐扭曲的容颜,突然一把甩开她,动作粗暴无情。
重获自由的秦仪容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咳咳……你……你究……竟是……谁?”
李雅姜不屑的扫了她一眼,“你耳朵聋了,齐国究竟有几个公主?”
秦仪容本就苍白的脸色再次一白,渐渐变成了死灰一片,“你是李雅姜!?”
红唇勾了勾,算是应了。
“李雅姜……”秦仪容突然像发狂一样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李雅姜嫌恶的侧身一闪,轻松的避开她的攻击。
一招扑空,秦仪容从地上捡起剑,再次冲了过来,“李雅姜,你这个贱人,你杀我爹……”
李雅姜不耐烦的又一次躲开她的攻击,轻盈的落在数米之外的地方,冷笑不止,“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日本宫就应该灭你九族!”
“贱人……”秦仪容再次双眼通红的冲了过来。
嫣红的唇角勾了勾,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下一刻,红袖纷飞,一手化掌,生生的迎上了秦仪容。
这一掌她用了八成的力道,以秦仪容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灰飞烟灭她跟她姓秦!
而她就是要她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凶险的当口,李雅姜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令人胆寒。
就在她的手掌要碰上秦仪容的脑袋时,突然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只手,生生接下了她的一掌!
对方的内力十分雄厚,以至于一掌下去,她体内真气乱窜,生生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接着口中一甜,有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滑下。
她极力平复胸口的气息,半响之后才看向对面多管闲事的老尼。
“你什么人,竟然敢管本宫的事?”
老尼拂尘轻晃,悲悯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施主又何必赶尽杀绝!”
似乎是个得道高僧,她的声音很是动听,听着会让人心情平静,杂念顿消。
可李雅姜的意志异常坚定,幽深不见底的杏仁眼越过老尼,秦仪容的面容生生的映入她的瞳孔,怎么抹也抹不去,“本宫今日非杀了她不可,你要再不让,本宫连你一块儿杀!”
老尼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深深一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雅姜根本就不吃那套,也不知为何,心情异常烦闷,她想赶紧杀了秦仪容然后离开这个地方,或者说离开这个老尼姑。
体内的真气还不稳,根本就不宜再妄动内力,可是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心中有预感,今日她不杀了秦仪容,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一掌劈出,霸道狠辣,目标直指老尼姑,可是那老尼却一直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双手合掌,嘴中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
掌风凌厉,搅动着她的素色禅衣猎猎作响。
一旁的秦仪容早就变了颜色,惊恐的大叫,“师父……”
老尼突然停止念经,平静的眸子直视近在咫尺的李雅姜,“施主杀气太重!”
语气轻描淡写,完全无视逼近的危险。
李雅姜脸色变了变,却终究心一横,狠狠一掌劈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她只觉得手上的力道一卸,整个人恍如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接着肩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想动,却动不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老尼带着秦仪容绝尘而去。
耳边盘旋着老尼离去时的话语,“李施主,三日之内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声音如同一道符咒一样附着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一柱香之后,老尼已经走远,李雅姜僵硬的身体突然一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惆怅,怎么也消散不去。
幽深不见底的杏仁眼底有片刻的迟疑,却在下一刻,她狠狠甩了甩脑袋,将那抹迟疑给扔掉了。
她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越走越急,最后竟然用上了轻功。
赶到寨子的时候已经是夜间,远处一簇簇的灯火在山林中明明若若,衬得满山的璀璨耀眼。
她不觉放缓了步伐,俯身侧耳一听,那些人似乎在叫“小姐”!
看来是在找秦仪容的,要不要去呢?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决定向火光处走去。
刚要迈步,一人侧身拉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单凭那隐匿得极好的气息她就能够猜到是谁。
心中突然涌出一抹欣喜,一转身便看到面色不善的周宁,远处的火光将他英俊的侧脸衬得忽明忽暗,竟有几分深沉莫测的感觉。
“不要过去!”他压低嗓子道。
李雅姜回身看了看身后的灯火,又回头看向他,似有不解。
周宁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低声警告道,“秦仪容失踪了,他们正在找你!”
有人正往这个方向找来,眼前的光线越发的明朗,清晰的衬出星眸中的那抹焦急担忧。
事情似乎很严重,不过她却不怕,看见周宁担心,她恍惚觉得从前的光景又回来了,那个人依然会在天塌下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挡在她的面前。
远处的窸窣声越发明显,伴随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渐渐清晰。
此时此景,她却不声不响的立在那里,幽深如水的杏仁眼透着忽明忽暗的灯火看向周宁的脸。
周宁突然有些不耐,二话不说的用力拉住她的手,拖着她飞快的向夜幕中跑去。
他跑得很快,比之两年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雅姜施展了轻功才跟上步伐不至于被落下。
他们一路翻山越岭,山风冷冽,吹得他们鬓发垂落,衣衫不整,几次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直到东方亮白,远处的火光渐渐远去,周宁才放开她。
顺了顺有些紊乱的呼吸,他低声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看李雅姜,大步决然的离去。
也不知为何,尽管他面色很平静很平静,但李雅姜无端的就觉得此次离去,今后就真的是永不相见。
她突然想起,对于周宁,她似乎从未付出过什么,有的只是利用和承受。
而现在,看着那道决然的身影,她突然觉得很难受,她不觉开始想象今后漫漫几十年,生命中再无那人的踪迹该是怎样的光景?
那寂寥绝望的岁月让她无端的感到恐惧,害怕,那恐惧有如毒蛇一样狠狠攫住她的心,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困难了。
她无法思考,只要想到那种可能,她便失却了理智,竟然稀里糊涂的伸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眼前慢慢消逝的衣袂。
手上突如其来的实物让她空虚到痛的心得到了一丝缓解,她不觉越抓越紧,就像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前行不得的周宁回头诧异的问道,“怎么呢?”
星眸却是看向她握住他衣摆的手,似在无声的询问。
应该放手吗?
她知道周宁在看什么,可是此刻她无法想太多,只知道她的心十分不愿意放手。
她不说话,周宁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和的洒在了两人的身上,镀上了一抹柔和的金黄,李雅姜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的意思很简洁很干脆,“跟我在一起!”